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严景行的背影，也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包厢里，只剩下苏晚和王浩。
一个，是手握屠刀、眼神冰冷的顶级猎头。
另一个，是刚刚被献祭到砧板上的、残破的祭品。
苏晚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关于李伟“自杀”的新闻，指尖冰凉。她忽然明白了严景行最后那个笑容的含义。
他不是在找一个时机，他是在创造一个时机。
李伟的死，就是王浩上位的投名状，是严景行递给赵德海的一份申请书，上面用鲜血写着：看，位置空出来了。
这个男人，他不是在下棋，他是在制定棋局的规则。
恐惧，像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苏晚的心脏。但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下，一种更加病态的、扭曲的兴奋感，却破土而出。
她赌对了。
她跟的不是一个赌徒，而是一个能掌控赌局的神。
“你，”苏晚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王浩身上，那眼神里再无一丝一毫的同情或怜悯，只剩下雕塑家审视一块顽石时的挑剔与冷酷，“过来。”
王浩的身体动了动，依言走近。
苏晚绕着他走了一圈，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她的目光从他乱糟糟的头发，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再到他那身廉价起皱的西装，最后停留在他那双因为攥得太紧而骨节发白的拳头上。
“废物。”
她吐出两个字，清晰，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王浩的身体猛地一震，屈辱的火焰在他眼中闪过，但他死死地咬着牙，没有作声。
“看看你这副样子，”苏晚的指尖虚点着他，“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就是你。头发像鸟窝，眼神像死鱼，衣服像咸菜。赵瑞把你当垃圾一样扔掉，都算是抬举你了，因为垃圾至少还能回收，而你，连回收的价值都没有。”
她的话，比严景行刚才的诛心之言更加刻薄，更加直接。
如果说严景行点燃的是王浩的仇恨之火，那苏晚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这盆刻薄的冷水，把那火焰表面的虚浮给浇灭，只留下最滚烫、最坚硬的内核。
“不服气？”苏晚捕捉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凭什么不服气？就凭你那点可笑的专业能力？被严景行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是凭你那所谓的忠诚？被赵瑞像狗一样一脚踢开。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现在，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成为一把刀？”
王浩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记住，”苏晚走到他面前，伸出食指，重重地戳在他的胸口，“从你答应的那一刻起，交易员王浩就已经死了。他死在了‘金盛科技’的跌停板上，死在了赵瑞的办公室里，死在了所有人的嘲笑声中。”
“现在的你，不是人，你是一件产品，一件由我——苏晚，亲手打造的，准备卖给赵德海的顶级奢侈品。而我，最讨厌我的产品有瑕疵。”
她收回手，从随身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拍在王浩的胸前。
“楼下，17层的总统套房，已经给你开好了。房间里有你需要的一切，衣服，食物，还有……”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一把剃刀。”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杀了那个住在镜子里，叫王浩的废物。用最快的速度，最彻底的方式。”
“一个小时后，我会去检查我的‘半成品’。如果到时候，我还看到现在这张丧家之犬的脸，那么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严先生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就说这块石头，太脆，雕不出来。”
说完，她不再看王浩一眼，转身坐回沙发，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仿佛刚才那个言语刻薄的女人不是她。
王浩捏着那张冰冷的房卡，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看着苏晚的背影，又想起了严景行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他知道，这是他的第一场考试。
考官，是魔鬼。
……
维多利亚港的夜色，在劳斯莱斯缓慢行驶的车窗外，变成了一片流光溢彩的星河。
潘子坐在副驾上，从上车到现在，他已经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了严景行不下十次，一副欲言又止、百爪挠心的模样。
“哥，”他终于憋不住了，“你老实告诉我，李伟那个倒霉蛋的死，是不是……是不是你安排的？”
严景行正闭目养神，闻言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啊？”潘子傻眼了，“那你怎么算得那么准？跟装了监控似的，这边刚跟苏晚提完，那边人就没了。这……这也太神了吧？”
“我没算，我只是了解规则。”严景行终于睁开眼，深邃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在赵家那种地方，李伟的下场从他挪用公款去澳门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输光了钱，暴露了把柄，失去了利用价值，还成了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雷。赵家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但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一个人‘体面’地消失。”
“自杀，是他们给李伟这种级别的‘老人’，最后的尊严。”
潘子听得后背发凉，他咽了口唾沫：“这帮搞金融的，心也太黑了。那……那苏晚那个女人呢？她能靠得住吗？我怎么看她都像个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毒蛇。”
“蛇，只有在感觉到威胁，或者看到更大利益的时候才会咬人。”严景行嘴角微微上扬，“现在，她的命门和钱袋子，都攥在我们手里。我既是她的威胁，也是她唯一的利益来源。所以，在赵家倒下之前，她会比任何人都希望我们成功。”
潘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他又想到了那个站在门口，像具行尸走肉的王浩。
“哥，那王浩……就这么把他交给那个女人，能行吗？万一他半路反悔了，或者被苏晚给卖了……”
“一个一无所有，只剩下仇恨的人，是最好用的武器。”严景行看向窗外那栋在夜色中鹤立鸡群的赵氏集团大厦，“苏晚需要他这把刀去换取财富和自由，而他，需要苏晚把他打磨得足够锋利，去刺穿仇人的心脏。他们两个，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至于他会不会反悔……”严景行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就看他的恨，到底有多深了。”
潘子不再说话了，他觉得车里的空气有些压抑。他知道，一场巨大而无声的风暴，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悄然酝酿。
而风暴的中心，就是那个此刻正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的男人。
ps：王浩能杀死镜子里的自己吗？苏晚的雕塑课，又会如何挑战他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