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当空的夜晚，翎抱着绒毯爬上西塔楼的露台。
果然，艾尔正靠在大理石栏杆上，望着远方出神。银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但他整个人的轮廓却比平时柔和许多。
又做噩梦了？艾尔头也不回地问。
翎点点头，把绒毯分他一半。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每当翎被预知梦惊醒，或是艾尔训练后难以入眠，就会在此相遇。
我梦到一片开满蓝铃花的山谷。翎把下巴搁在栏杆上，有只蝴蝶停在我的鼻尖，翅膀是银色的。
艾尔安静地听着。
三百年让他见过无数奇景，但翎描述的梦境总是带着某种纯粹的、属于人类童年的诗意。
艾尔大人见过真正的蓝铃花吗？
见过。艾尔望向北境的方向，在暮星家族的领地上，有种冰蓝色的铃花只在血月夜开放。
翎兴奋地抓住他的袖口：下次莱恩大人来时，能请他带些种子吗？我想种在城堡西墙下。
这个触碰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翎慌忙缩手，艾尔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不是禁锢，而是带着她指向夜空中的某颗星星。
那是黎明之星。他的指尖温暖得不像血族，等它升到天顶时，我就带你去北境看真花。
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看着艾尔被月光镀上银边的侧脸，突然希望今夜永远不要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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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集市的灯笼在暮色中连成星河。
翎紧紧抓着艾尔的披风下摆，眼睛忙不过来似的四处张望。这是她第一次被允许离开城堡，每个摊位都像藏着宝藏的洞穴。
喜欢这个？艾尔停在卖发饰的摊位前。
翎盯着那对羽毛发卡移不开眼，却使劲摇头：太贵了！
摊主是位混血种老妇人，笑眯眯地把发卡别在翎的刘海上：适合预言师的小仙女，算你半价。
艾尔已经抛过去一枚银币。
翎摸着发卡上的翎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找口袋：我带了钱！玛莎奶奶给我的工钱！
她掏出一把零零碎碎的铜币，郑重其事地放在艾尔掌心。
这是翎在厨房帮工三个月以来攒下的全部财产，还带着甜甜的烤饼香。
艾尔没有拒绝。
他收拢手掌，那些铜币像星星落进夜空般消失在他指间。
现在，他弯腰与翎平视，我们去吃糖霜蜘蛛。
翎的尖叫声引来路人侧目。
但当她发现所谓其实是裹着糖丝的坚果时，立刻破涕为笑。
艾尔看着她鼓着腮帮啃零食的模样，突然理解为什么瑟尔特总爱投喂他——原来看着小家伙们开心进食，确实会让人心情变好。
艾尔大人！翎突然拽他的衣角，那个是不是罗兰先生？
街角书店的橱窗前，血猎指挥官正和书店老板争论着什么。
看到艾尔时，罗兰明显僵了一下，但翎已经欢快地跑过去展示新发卡了。
看来你的小预言家要被新朋友拐走了。书店老板促狭地眨眨眼。
艾尔面无表情地抛过去一枚金币：《人类童话集》，精装版。
这是翎昨晚睡前念叨想要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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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马车上，翎抱着新买的童话集睡得东倒西歪。
艾尔小心调整姿势，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发间的羽毛发卡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艾尔大人……翎在梦呓，蝴蝶飞走了……
艾尔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
三百年来，他见过无数生命在指尖消逝，却第一次想要守护某个易碎的梦境。
马车经过城堡大门时，翎突然惊醒。
她迷蒙地看着窗外掠过的尖塔，突然轻声问：如果我的预言能力真的消失了，艾尔大人会难过吗？
月光透过车窗，将艾尔的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我认识的是翎，他替少女拢好滑落的绒毯，不是预言师。
这个回答让翎把脸埋进童话集里，很久都没有抬头。
但艾尔能感觉到，靠在他肩头的小脑袋变得更重了些——那是彻底安心的重量。
西塔楼的灯火在夜色中为他们引路。
艾尔抱着睡熟的翎穿过长廊时，遇见正在夜巡的瑟尔特。领主的目光在翎的新发卡上停留了一瞬，琥珀色的瞳孔看不出情绪。
玩得开心？
艾尔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她很听话。
瑟尔特伸手拂过艾尔颈间的银链，指尖冰凉如常：别养得太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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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在日记本上画下今天的太阳。没有预知画面，没有血腥噩梦，只有烤焦的饼干和艾尔无奈的笑脸。
小熊玩偶坐在窗台上，纽扣眼睛望着城堡最高的那扇窗。那里亮着永恒的烛火，像另一个不会坠落的太阳。
好奇怪，今天也没有预言诶。翎对着玩偶小声说，但是很开心。
夜风吹动窗帘，送来远方训练场的剑鸣声。
翎把草莓糖纸夹进童话集里，决定明天要学做不带咸味的蛋糕。
此刻，在血月照耀的城堡里，有人类少女抱着小熊玩偶安然入梦，有混血种战士擦拭着不再染血的剑，守护着这份脆弱的平静。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