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雷火在叶无痕掌心缓缓流转,映得他指节泛出冷光。执法长老三人倒地未起,药谷入口的尘沙尚未落定,风中还残留着灵力炸裂的焦味。
一道身影从藏书阁方向走来。
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缝隙上。星辰披风残破不堪,边缘焦黑,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火反复灼烧过。她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看地上的伤者,也没有抬头。
是萧红绫。
“你刚才那一击,”她开口,声音比往常低哑,“动用了轮回之力。”
叶无痕没回答。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极不稳定,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灯芯。她的右手垂在身侧,青铜铃铛碎成几片,浮在掌心上方,微微震颤。
其中一片碎片突然翻转,映出画面——
叶无痕跪在血泊中,咽喉被一柄白骨剑贯穿,而站在他面前的,是苏璃月。
画面一闪即逝。
“这是第九种。”她低声说,“我挡下了前八次,最后一次……已经来不及了。”
叶无痕终于抬眼。她脸色苍白,额角渗着细汗,左肩衣料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皮肤上的莲花胎记。那本该是淡粉的纹路,此刻已变成深紫,边缘延伸出蛛网般的黑线,正缓慢向胸口爬行。
每一次心跳,那些黑线就往前推进一丝。
“因果反噬?”他问。
“不是普通的反噬。”她扯了下嘴角,像笑,又不像,“是我一次次替你改命的代价。你活着的每一刻,都在加重我的伤。”
她抬起手,掌心的铃铛碎片同时浮现九幅画面:雷劫穿颅、毒针入心、魔帝夺舍、天道降罚……每一幕都是他的死法,且皆由她亲手推演而出,再以自身为媒介强行扭转。
“现在你知道了。”她说,“我不只是紫霄宫圣女,也是轮回镜的另一宿主。它在我体内沉睡太久,直到你觉醒那天才真正苏醒。”
叶无痕瞳孔微缩。
前世记忆中,轮回镜只认一人为主。可若真有双宿主,那便意味着因果律本身存在分裂——一个吞噬命运,一个逆转命运。
而两者不能共存。
“所以你想死?”他声音冷下来。
“我想让你活到最后一关。”她直视着他,“杀了我,镜核自然归你。从此你掌控完整因果,不再受任何预知干扰。这才是最直接的路。”
话音未落,她忽然踉跄了一下,单膝触地。黑纹猛地跳动,从锁骨下方刺入胸腔,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
空中瞬间浮现出破碎光影——全是叶无痕死亡的片段,但这一次,画面更加清晰,持续更久。
他认出来了。
那是未来即将发生的场景。
“你还在继续预知?”他皱眉。
“停不下来。”她喘息着,“只要你还活着,我的识海就会不断捕捉你的命运轨迹。越靠近终点,反噬越重。三日内,我会彻底崩解。”
她抬起头,眼神清明得近乎决绝。
“别浪费机会。动手吧。”
叶无痕沉默片刻,向前一步。
她闭上眼。
下一瞬,一股力量撞进她心口。
不是杀意,而是某种冰冷的吸力。她猛然睁眼,看见叶无痕左手按在她胸口,掌心泛起猩红暗芒。他的瞳孔深处,九重漩涡缓缓旋转,如同深渊张口。
“你在做什么?!”她挣扎,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你说错了。”他声音低沉,“最直接的路,从来不是杀人夺宝。”
他闭上眼,本源之瞳全力开启。识海中,轮回符印剧烈震动,与体内的吞噬法则共鸣。他并非要抽取她的修为或神魂,而是顺着那蔓延的黑纹,逆向追溯因果之伤的源头。
一条条断裂的丝线在他眼前浮现——那是被强行折断的命运轨迹,每一根都连着叶无痕的一次死劫。正是这些被抹除的“可能性”,化作业报反噬其身。
寻常手段无法触及,因为这不是伤在肉身,也不是损在经脉。
但它仍有“存在”的形态。
只要有“存在”,就能被吞噬。
叶无痕咬破舌尖,精血混着本源之力涌入瞳中。九重漩涡骤然加速,左手指尖凝出冰晶,右眼渗出血丝。他强行将吞噬范围压缩至极致,像用针尖挑断一根发丝,一点点剥离缠绕在萧红绫心脉上的因果残渣。
她痛得全身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黑纹开始退缩。
一寸,半寸……
就在那最深处的一缕黑线即将被彻底吞尽时,她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够了!”她嘶声道,“再吸下去,你会被反噬缠上!那是属于我的业,不是你能承担的!”
叶无痕没松手。
“你承担过我的死劫。”他睁开眼,眸中血丝密布,“现在轮到我。”
话音落下,最后一道黑线崩断,被吸入他掌心。萧红绫浑身一软,倒在他怀里,呼吸微弱。
他将她抱起,动作不算温柔,却稳。
远处,苏璃月依旧站在原地,抱着那只鎏金傀儡兔。兔眼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她看着叶无痕的背影,嘴唇轻轻动了动。
“……她不该替你承担这一劫。”
声音很轻,没人听见。
叶无痕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她的脸贴在他肩头,睫毛颤了颤,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
黑纹已被逼退至锁骨以下,但并未消失。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压制。
真正的因果之伤,不会因一次吞噬就根除。它会再生,会潜伏,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再次爆发。
但他不在乎。
他从不需要轻易的胜利。
他要的是——打破规则本身。
七彩雷火重新在他周身盘旋,比之前更加凝实。三重法则循环稳定运行,吞噬之力隐于识海,轮回符印沉于丹田,雷霆镇守经脉。他抱着萧红绫,一步步走向药谷深处。
风从藏书阁方向吹来,带着纸页翻动的声音。
一道染血的青铜面具悄然浮现在虚空之中,距离他身后不足十步。面具无眼,却仿佛正盯着他的后颈。
面具边缘,隐约浮现出一行小字——
“母亲曾唱的歌,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