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的指尖还在抽搐，那股来自心脏的搏动越来越清晰，像是另一具生命在他体内苏醒。他来不及细想，胸口骤然一紧，肋骨深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仿佛有无数细针顺着经络刺入五脏。他猛地弓身，一口带着暗金光泽的血喷在焦土上，瞬间蒸腾起缕缕黑烟。
皮肤自心口开始泛白，灰白色的纹路如蛛网般蔓延，所过之处，肌肉僵硬，血脉凝滞。他抬手按住左胸，掌心传来的触感已不像血肉，倒像是某种冰冷的矿石正在缓慢生长。
“吞噬法则……失控了。”他低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轮回光球依旧悬浮在三人头顶，金光微颤，勉强撑住外界坍缩的乱流。苏璃月靠在傀儡兔旁，肩头印记忽明忽暗，手腕灰白化虽止，却未恢复生机。萧红绫伏在地上，呼吸浅得几乎断绝，披风黯淡无光，唯有指尖还死死扣着地面，像是不肯彻底放手。
叶无痕咬牙撑起身体，膝盖刚离地便是一阵剧震——晶化已侵入大腿经络，动作稍大便会引发断裂般的痛楚。他不再强求站起，双手猛然结印，残存的本源之力自识海倾泻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裂痕。
那是通往外界的临时通道，极不稳定，只够支撑三息。
他将最后一丝力量灌入双掌，推动苏璃月与萧红绫向裂隙滑去。气流卷动她们的身体，眼看就要脱离战场中心。
可就在此刻，苏璃月体内残留的晶核余能突然反冲，她身躯一颤，轮回镜剧烈震颤，随即归于沉寂，整个人彻底陷入昏迷。而萧红绫在被推至裂隙边缘的刹那，猛然睁眼。
她看见了叶无痕背对她的身影，单膝跪地，左手按心，右手指尖仍在结印，可那道通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他的呼吸带血，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骨骼脆响，左半身已近乎完全晶化，泛着死寂的灰白光泽。
“你要一个人死在这里？”
她嘶哑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叶无痕没有回头，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他知道她在看，也知道她会懂——这一推，是诀别。
“走！”他再度催动力量，噬魂链末端射出一缕龙魂气息，缠上萧红绫手腕，试图将她彻底送出。
可她没有顺从。
反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抓住那条锁链，借力猛冲回战场中央！
叶无痕猛然睁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你回来做什么！”他怒吼，声音撕裂喉咙，混着血沫喷出。
萧红绫没答，七窍渗血，却仍死死抓着他脚踝。她的手冰凉，指尖发紫，可握力却大得惊人，像是要把自己焊在这片焦土之上。
更诡异的是，噬魂链竟在此刻自动绷直，链条上的龙魂残韵与她体内某股力量产生共鸣，发出低沉嗡鸣。那一瞬，叶无痕感知到混沌之母血脉的波动频率与自己的本源之力产生了奇异共振，仿佛两条本该相斥的河流，竟在生死关头交融了一瞬。
他想甩开她，却发现无法割离。
就在这时，心脏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整片左胸轰然晶化，发出清脆的破裂声，连带着肩胛骨、锁骨、肋架尽数硬化，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敲击在岩石上。他闷哼一声，单膝重重砸回地面，碎石飞溅。
“蠢女人……”他喘息着，声音里没了怒意，只剩疲惫，“你以为活着是恩赐？我现在这副样子，连自毁都做不到。”
萧红绫仰头看着他，嘴角溢血，却笑了下：“那你当初……为什么救我？”
叶无痕一怔。
记忆翻涌——初遇时她倒在血泊中，披风燃着天火，眼中满是惊惧与不甘。他本可转身离去，却还是伸了手。那时他也不知为何，只觉这人不该死在那种地方。
现在，她也不该死在这里。
“我不想欠任何人。”他低声道，右手颤抖着抬起，准备强行引爆识海中的封印阵，哪怕代价是魂飞魄散，也要用最后的力量封闭这片时空裂隙。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心脏处那股搏动再次加剧。
一下，又一下，节奏紊乱，却越来越强。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他胸腔内传出，不是血魔，也不是魔帝残躯，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原始的震动：
“宿主……契约成立。”
叶无痕浑身一僵。
他低头看向自己晶化的左胸，透过灰白表层，隐约看到一颗跳动的心脏轮廓——那不是他的形状。它更大，更沉，每跳一次，都带动全身经络震颤，仿佛另有一具生命正在接管这具躯壳。
“你是谁？”他咬牙问。
没有回答。
只有心跳继续。
咚、咚、咚。
每一次跳动，晶化范围就扩大一分。右臂也开始泛白，指尖失去知觉。他试图调动本源之力压制，却发现体内的能量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源源不断地流向那颗异心。
萧红绫察觉到异常，挣扎着抬头，伸手想去碰他胸口，却被一层突然浮现的晶体屏障弹开。她手掌落地，鲜血染红焦土。
“叶无痕！”她喊他名字，声音微弱却执拗，“听着，你还活着，就不能擅自决定谁该死！”
他转头看她，眼神由灰寂转为猩红。左眼吞噬天瞳微微颤动，虽已近乎枯竭，却仍透出一丝不灭的凶光。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刮地，“既然你不走……那就一起活着。”
他撑着祖龙枪虚影，艰难起身，尽管左半身已如石雕般沉重，可他仍一步步向前挪动。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裂开细纹。
“或者，一起死。”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混沌之瞳残存的最后一丝银芒在眼底流转。与此同时，左眼吞噬天瞳缓缓睁开，金光微闪，虽黯淡，却未熄灭。
两股残存的瞳力在他掌间汇聚，尚未成型，便已被胸口那颗异心搅动的能量乱流撕碎。
但他没有停。
继续催动，再凝聚。
哪怕只是徒劳，也要让这天地知道——他叶无痕，从未真正认命。
萧红绫趴在地上，望着他摇晃的背影，忽然抬起沾血的手，轻轻握住了噬魂链垂落的一端。
链条微颤，龙魂残韵再次嗡鸣。
远处，轮回光球开始闪烁，金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熄灭。而战场中央的时空裂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乱流咆哮，如同巨兽张开了嘴。
叶无痕站在风暴中心，左胸晶光森然，右手指节发青，掌心再度凝聚出一团不稳定的灰芒。
他盯着那团即将溃散的能量，嘴唇微动：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