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齐坐在副驾驶，手还握着车门把手，没下车。老李站在车边，说了句“有人打招呼”，空气就沉了下来。
车内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声音。薛齐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他张了开口，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们材料都交了三次，一次说缺这个，一次说缺那个，最后一次连原因都不给……原来不是流程问题，是人不想让我们过。”
老李点了根烟，没抽，夹在耳朵上。“现在怎么办？投诉？信访？那都是走程序，耗时间。等你把手续办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薛齐靠在座椅上，闭眼。他不怕吃苦，也不怕麻烦，可这种看不见对手的憋屈，比打架还难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薛齐掏出手机，拨通了秦雨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背景有切菜的声音。
“喂。”秦雨的声音。
“事情没办成。”薛齐说，“第三次提交，又被退了。理由还是‘信息不完整’。老李打听到了，有人在背后打招呼，卡我们的手续。”
那边停顿了几秒。切菜声没了。
“你们见到负责人了吗？”秦雨问。
薛齐苦笑，“窗口的人都见不到领导，哪轮得到我们找负责人说话。”
“嗯。”秦雨应了一声，没多问，也没骂人，更没说“气死我了”这种话。她只说：“等我消息。”
电话挂了。
薛齐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天。阴的，云压得很低。他心里有点空，又有点慌。
薛齐没想到，秦雨动作这么快。
下午四点，政务中心办公楼前停了一辆小货车。车身上贴着“安途货运筹备组”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做招牌。
秦雨从副驾下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好的清单。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风衣，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不像来闹事的，倒像是来做公益的。
秦雨走到前台，微笑：“我想见一下陈副局长。”
“您有预约吗？”工作人员抬头。
“没有。但我带了些物资，想捐给一线职工当节日福利。听说最近审核任务重，大家都加班，挺辛苦的。”
她把清单递过去。上面写着：大米500斤、猪肉300斤、食用油100桶。
工作人员愣了下，低头看了眼清单，又抬头看她。“这……得先登记，然后上报。”
“行。”秦雨点头，“不过我时间不多，要是领导不方便见，我就去别的部门问问，看有没有需要的。”
秦雨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工作人员赶紧叫住秦雨，“我马上报上去。”
三分钟后，电梯门开了。一个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出来，脸上带着笑。
“你是小秦吧？”他主动伸手，“我是陈立国，分管企业注册这块。”
秦雨也笑了，“陈局好，没想到您亲自下来。”
“应该的。”陈副局长接过清单看了看，“你们这是运输公司筹备？这些物资捐给我们大厅工作人员？”
“是。”秦雨态度诚恳，“我们也是基层出身，知道办事不容易。你们每天面对那么多材料，还要挨骂受气，其实最辛苦。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就是一点心意。”
陈副局长脸色明显缓和。“太客气了。这种捐赠我们欢迎啊。”
秦雨顺势说：“其实……我们也正在办注册，遇到了点困难。材料补了三次，每次都说不行，又不说具体哪里不行。我们实在搞不明白，是不是理解错了政策？”
陈副局长眉头一皱，“这种情况不应该啊。谁负责你们的案子？”
“不清楚。”秦雨摇头，“窗口换了三个人，说法都不一样。”
“这样。”陈副局长拿出一张名片，写下手机号，“你让经办人拿着材料再来一次，直接找我。我亲自过问。”
陈副局长还加了一句：“正常合规的项目，我们一定支持。”
秦雨道谢，退后两步，鞠了一躬。陈副局长摆手，笑着上了电梯。
回到车上，秦雨立刻打电话给薛齐。
“现在再去一趟政务大厅。带上所有材料，还有陈副局长的联系方式。”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薛齐才回：“你……搞定了？”
“别问那么多。”秦雨发动车子，“记住，带齐材料，准时到。”
下午四点五十，政务大厅。
薛齐和老李再次站到企业注册窗口前。这次他们没排队，直接去了值班领导窗口。
薛齐递上材料，附上陈副局长的手写联系方式。
窗口人员接过一看，表情变了。他迅速翻看材料，五分钟后，点头：“材料齐全，符合受理条件。我们明天开始走内部流程，三个工作日内反馈预审结果。”
老李低声说了句：“同样是这些纸，刚刚是垃圾，现在是宝贝。”
薛齐没说话。他转头看向站在走廊尽头的秦雨。
秦雨靠墙站着，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只是来取个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