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的日子终于确定下来。
整个行宫都忙碌起来,收拾行装,清点物品,准备车驾。
一种即将归家的躁动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连带着东厂番役们冷硬的脸上,似乎也少了几分肃杀。
沈怜星默默地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打包好,主要是些衣物和那几本至关重要的医书。
那三十件衣裳,她只勉强完成了不到十件,剩下的,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压在她的行李中,也压在她的心上。
她不知道回到京城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是直接被送回庄子?还是……答案很快揭晓。
就在出发前一日傍晚,那名负责传令的小太监再次出现在了沈怜星暂居的院落门口。
“沈医女,督公有令。”
小太监的声音依旧平板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沈怜星的心微微一沉,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药材,垂首恭立:“公公请讲。”
小太监清了清嗓子,一字不差地传达着命令:“督公言,返京之后,沈医女不必回庄子,亦不必回侯府。直接随行至东厂府邸安置。”
果然……沈怜星闭了闭眼,指尖悄然收紧。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小太监继续道:“督公说,沈医女医术尚可,他近日操劳,旧伤似有反复,需人就近‘诊脉调理’。住在府中,方便随时传唤。”
“诊脉调理”?
“方便随时传唤”?
沈怜星几乎要冷笑出声。
这借口,与当初狩猎时让她“随时候诊”如出一辙,一样的敷衍,一样的霸道!
他宫寒渊若真需要太医,太医院多少圣手等着为他服务,何须她这个“医术尚可”的民间医女?
这分明就是要将她牢牢控在眼皮子底下,不容她有任何脱离他掌控的可能!
“公公,”沈怜星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督公身体要紧,自当由太医署精心调理。妾身才疏学浅,恐难当此任。且妾身母亲病弱,独居庄子,妾身实在放心不下,恳请督公允许妾身回庄子照料母亲……”
小太监面无表情地打断她,语气带着东厂特有的不容置疑:“督公之令,已下。医女只需遵命即可。至于令堂……督公自有安排,医女不必挂心。”
自有安排?他所谓的安排是什么?
沈怜星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柳氏母子会不会趁她不在,对母亲下手?宫寒渊的“安排”,是保护,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她还想再说什么,小太监却已躬身:“命令已传达,咱家告退。”
说完,不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离去。
院子里,只剩下沈怜星一人,呆立在渐沉的暮色中。
秋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带着萧瑟的凉意。
直接入驻东厂府邸……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自由,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府上之人”,日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那将会是何等暗无天日的日子?母亲……母亲该怎么办?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看着那扇院门,仿佛看到了京城那座更加森严、更加令人绝望的督公府,正张开黑洞洞的大门,等待着她的进入。
宫寒渊用最直接的方式,掐断了她所有微弱的念想。
她就像他网中挣扎已久的飞虫,终于被毫不留情地,拖向了网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