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星因诊治胡嬷嬷头风之事,在宫中虽未声名大噪,但在一定的范围内,尤其是各宫主子身边得用的老人圈子里,算是有了点小小的名气,连带着,太医署众人对她的态度也悄然改变,至少表面上的尊重多了几分,连钱姑姑派给她的差事也似乎顺遂了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她刚从御药房核对完一批药材回来,一封制作精美、以洒金笺为底、熏着淡雅兰花香气的请柬,便被一位面生的、衣着体面、神态间带着几分宫中嬷嬷特有倨傲的老妇人,送到了太医署,指名交给医女沈怜星。
送帖的嬷嬷自称是安阳郡主府上的管事嬷嬷。
安阳郡主?沈怜星心中不由得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接过那烫着金边、触手微凉的请柬。
打开一看,果然是安阳郡主三日后在城西别苑举办赏花宴,特邀她过府一叙,字里行间透着不容拒绝的矜贵。
安阳郡主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太后的心尖肉,身份尊贵非凡,性情……据传闻颇为骄纵跋扈,喜好奢华排场,爱热闹,常举办各种宴会,是京中贵女圈的风云人物。
自己与她素无往来,身份地位更是云泥之别,为何会突然收到她的请柬?这绝非寻常。
她立刻联想到之前柳氏和沈佳柔那充满恶意的嘲讽,以及宫寒渊那令人费解的“关注”和督公府中莫测的氛围。
这赏花宴,恐怕是宴无好宴,来者不善。
消息不知怎的,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便传回了那如同另一个战场的永安侯府。
柳氏得知后,先是惊愕得瞪大了眼睛,随即便是滔天的嫉妒和不满,气得几乎将手中的帕子绞碎!
安阳郡主的赏花宴!那是京城多少有头有脸的贵女挤破头都想参加的盛宴!
是结交权贵、展示才艺、攀附高枝、甚至可能被哪位皇子宗亲看中的绝佳机会!
她为沈佳柔筹谋打点了许久,银子花了不知多少,都未能弄到一张金贵的请柬,那个克星沈怜星,她凭什么?!
就凭她在庄子上学了点皮毛医术,在宫里侥幸治了个老嬷嬷吗?!这简直是在打她们母女的脸!
“凭什么!她凭什么能去!”
沈佳柔在自已装饰华丽的闺房里气得尖叫,挥手扫落了梳妆台上的一套粉彩茶具,清脆的碎裂声如同她崩断的理智,她眼圈瞬间红了,抓着柳氏的衣袖不住哭闹,“母亲!我不依!我不甘心!她一个被弃在庄子上的克星,名声都坏透了,京城谁人不知?凭什么能去郡主的赏花宴?而我却去不了!这让我以后在京城还怎么见人?那些小姐们会怎么嘲笑我?!”
她越想越委屈,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柳氏也是心烦意乱,如同百爪挠心,一边安抚着宝贝女儿,一边咬牙切齿:“我的儿,你别急!哭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母亲再想想办法!定然是那边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不知怎么攀上了郡主的高枝!你放心,母亲绝不会让她得意!绝不会让她踩着你的脸面往上爬!”
她眼珠一转,一个念头冒了上来,对沈佳柔道:“柔儿,她不是收到帖子了吗?你是她妹妹,跟着姐姐一起去,名正言顺!到时候在宴会上,凭我儿的才貌和手段,还怕不能脱颖而出?定能将那个上不得台面、只会装模作样的贱人比下去!让她知道,谁才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小姐!”
沈佳柔一听,觉得这是个办法,立刻转悲为喜,拽着柳氏的胳膊催促:“母亲说得对!你快去跟她说!让她必须带我去!”
然而,当柳氏派人去锦瑟院,带着施舍般的语气暗示沈怜星应当带妹妹沈佳柔一同赴宴,也好有个照应(实则是想让沈佳柔露面)时,却被沈怜星以“郡主帖上只邀我一人,未曾提及可携伴,不敢擅自带人,恐失了礼数,惹郡主不悦”为由,不软不硬、有理有据地顶了回来。
柳氏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气得差点仰倒,更是将沈怜星恨到了骨子里,连带着对那赏花宴也更加关注,暗中发誓定要让人在宴会上给沈怜星好看,最好让她当众出丑,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一时间,因这一张小小的请柬,侯府内暗流涌动,风波再起,沈怜星尚未踏足那赏花宴,便已置身于风尖浪口之上,感受到了来自各方明里暗里的注视与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