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同桌用膳的规矩,就这么定了下来。沈怜星无力反抗,只能每日傍晚怀着上刑场般的心情,去主院偏厅完成那场味同嚼蜡的“任务”。
那短短的半个时辰,每一息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让她耗尽心神。
这日清晨,天光微熹,沈怜星想着昨日翻看医书时遇到的一个关于经络运行的疑难,想去书房寻一本前朝御医编纂的《针经甄辨》来印证。
她特意选了一个估摸着宫寒渊应该已经去上朝或在前衙处理紧急公务的时辰,如同做贼般,小心翼翼地踏出了墨韵轩,步履轻捷,只想快去快回。
然而,就在她穿过连接后院与前院的那段最为开阔的抄手游廊时,前方朱漆廊柱的拐角处,一道玄色身影不期然地转出,蟒袍上的金线暗纹在晨曦中流转着冰冷的光泽,不是宫寒渊又是谁?
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或是刚结束晨间的巡视,身上还带着秋日清晨特有的露水微凉气息,神色冷峻,眉宇间蕴着一丝未散的肃杀。
见到她,他脚步微顿,深邃难测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精准地落在了她因意外而骤然绷紧的身上。
沈怜星心中一惊,慌忙退至廊边,垂下头,敛目盯着自己绣鞋前端微微湿润的痕迹,低声道:“参见督公。”
声音在空旷的回廊里显得格外微弱。
宫寒渊没有说话,只是从她身边缓缓走过,那清冽中带着极淡血腥与龙涎香的气息,霸道地拂过她的鼻尖,带来一阵莫名的、令人脊背发凉的紧张。
他走得不快,玄色衣袂在她低垂的视野边缘划过一道冷硬的弧度。
制造偶遇?沈怜星心中狐疑的种子破土而出,却不敢确定,只盼着是自己多想。
次日,她需要去府中库房找几味不太常见的药材,想试着调配一种新的安神香。
库房位于府邸东侧,路径相对偏僻,平日里少有人至。
可就在她抱着几包精心挑选的药材,沿着覆满青苔的矮墙返回时,又在一条竹林小径的入口处,“巧遇”了负手立于潇潇竹影下、似乎正在散步沉思的宫寒渊。
墨竹森森,玄衣凛凛,他仿佛已与这片阴翳融为一体。
听到她刻意放轻却依旧惊动了落叶的脚步声,他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再次与她惊慌的视线撞个正着,如同早已设下的罗网,静候着她的投入。
“民女参见督公。”沈怜星再次屈膝行礼,心中那点“巧合”的侥幸正迅速消散。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这路径、这时辰,都太过精准了!
宫寒渊依旧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怀中那几包散发着苦辛气味的药材上停留一瞬,并未多问,便如同来时般悄无声息地转身,融入了竹林深处,留下她一人心绪不宁。
无处不在,刻意为之。这感觉愈发清晰。
接下来几日,无论是在去往书房必经的回廊拐角,还是在庭院角落她亲手打理的小药圃旁躬身修剪的片刻,甚至是在她去给府中一位染了风寒的老嬷嬷看诊后,拿着药方返回的路上,她总能“恰好”遇到宫寒渊。
他有时步履匆匆,眉宇紧锁,似有紧急公务亟待处理;有时却又闲庭信步,宛若忙里偷闲,审视着他的领地。
但每一次,无论他呈现何种状态,他那看似不经意的、扫过全局的目光,总会精准地穿透距离与障碍,牢牢捕捉到她纤细的身影,让她感觉自己如同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无所遁形。心绪不宁。
沈怜星感觉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无形而精致的牢笼里,无论她试图躲藏到哪个角落,都有一双冰冷而锐利的眼睛在暗中注视着她,计算着她的行踪。
他到底想做什么?这种频繁的、看似偶然却处处透着精心设计的相遇,绝不可能全是巧合!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提醒她,她始终在他的掌控之中,连一丝一毫的自由呼吸都是奢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