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度的疲惫与恐惧中,日子一天天过去。
沈怜星的身体在李太医的调理和督公府精心的照料下,几乎已恢复如初,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她内心的煎熬,却与日俱增。宫寒渊自那日院中不悦离去后,再未亲自踏足她的小院。
然而,他的存在感却无处不在。
“小姐,您看这匹云锦,颜色多雅致,赵伯说是宫里新赏下来的,给您做秋装正好。”桃花捧着一匹月白色的织锦缎,语气带着几分欢喜。
沈怜星伸手摸了摸那光滑冰凉的缎面,却如同被烫到般缩回了手。
“收起来吧。”她语气淡漠。
“啊?小姐不喜欢吗?这料子多好啊……”桃花不解,“您看这暗纹,多精致!”
“不是料子不好,”沈怜星打断她,目光有些空茫,“是这‘好’来得太轻易,太频繁,让我……心慌。桃花,你不觉得吗?我们如今像是被供养在精美笼子里的雀鸟,吃的喝的用的,无一不精,可这笼子的门,却攥在别人手里,他心情好时投喂美食,心情不好时……”
她没说下去,但颤抖的尾音泄露了她的恐惧。
她看向李嬷嬷,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嬷嬷,您阅历深,您说,他这般忽冷忽热,打一巴掌给这么多甜枣,到底图什么?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如此费心图谋的?”
李嬷嬷沉默了片刻,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忧虑:“老奴也猜不透。或许……是觉得之前罚得重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赶紧补充道,“当然,这只是老奴的瞎猜,做不得准。”
“过意不去?”沈怜星喃喃重复,唇角泛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笑,“他会吗?他那样的人……嬷嬷,我怕的是,这甜枣之后,是更苦的药,或者……是穿肠的毒药。我宁愿他明刀明枪地来!”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它悬于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也不知会以何种形式落下。
是利剑,还是蜜糖?是狂风暴雨,还是和风细雨?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她心惊胆战。
“桃花,今日外面可有什么风声?关于……督公的?”她忍不住又问,尽管知道从丫鬟这里得不到什么确切消息。
桃花歪着头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听说督公最近好像特别忙,总是很晚才回府。小姐,您就别想那么多了,督公既然没再为难咱们,咱们就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说不定……说不定督公就是转了性子呢?”
“转了性子?安安生生?”沈怜星看着桃花天真不解世事的脸,心中一片悲凉。
在这督公府,哪有真正的“安安生生”?她的“生”,是系于宫寒渊一念之间的。
他就像潜伏在暗处的猛兽,沉默比咆哮更令人胆寒。
她开始仔细观察身边每一个人,试图从他们的言行中找出蛛丝马迹。
赵伯的恭敬背后是否藏着怜悯?送膳小太监低垂的眼帘下是否有着审视?
甚至连窗外飞过的鸟儿,她都疑心是否是他派来的耳目。
这种草木皆兵的状态,让她精神耗损极大。
“明日……他又会如何呢?”她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望着帐顶,茫然自问。
没有答案,只有沉甸甸的、对未知明日的恐惧,压在心头,让她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