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琼斯的狂笑声在大厅里回荡，尖锐，刺耳，充满了绝望和嘲弄。
他不再撞击笼子，那只独眼却死死地锁定了卡吕普索，笑声中满是怨毒。
兰泽对此毫无兴趣。
他只是需要一个向导，一个知道如何前往世界尽头的向导。
“说吧，去塔尔塔洛斯的方法。”他转向卡吕普索，完全无视了笼子里那个还在狂笑的疯子。
卡吕普索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戴维·琼斯的注视中移开。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再被过去的情感所束缚。
“塔尔塔洛斯……是世界的根基，也是世界的尽头。”她的嗓音有些干涩，但还是尽力保持着作为神明最后的体面。
“那里是真正的幽冥之地，是收纳亡者灵魂的魔域，但它的更深处，就是那座囚禁着泰坦的监狱。”
卡吕普索似乎陷入了某种古老的回忆，开始滔滔不绝。
“世界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瀑布，所有海水都倾泻而下，落入亡者之域。想要抵达那里，必须逆流而上，穿过生与死的界限。”
她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秘密都抖了出来。
“泰坦！他们是真正的旧日支配者！克洛诺斯，时间的掌控者；许珀里翁，光明的化身……他们拥有撕裂天空、倾覆海洋的力量！只要能让他们屈服，您就将拥有真正掌控这个世界的力量！”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兰泽的反应，试图从这个男人的脸上找到一丝渴望或者激动。
然而，什么都没有。
兰泽的神态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漠然，仿佛卡吕普索口中毁天灭地的泰坦神，不过是路边的几块石头。
这让卡吕普索感到一阵无力。
她所吹嘘的一切，她所倚仗的古老知识，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兰泽确实对泰坦没什么兴趣。
一群被关押了无数年的失败者而已，能有什么价值？他更关心的是实际问题。
世界的尽头。
想要驶向那里，最便捷的工具，就是戴维·琼斯那艘可以在任何海域潜航的“飞翔的荷兰人号”。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了人群中的啸风。
那个来自东方的海盗王，正一脸紧张地看着笼子里的戴维-琼斯，完全没注意到兰泽的注视。
就是这家伙，把那艘海鲜船给炸了。
兰泽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不过也无所谓。
让他真的登上那艘船，他也受不了。
太脏。
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鱼腥味，还有船员身上附着的各种黏糊糊的海洋生物，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作呕。
他的洁癖不允许自己踏上那种地方。
兰泽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笼子上。
戴维·琼斯的狂笑已经停歇，转而用一种充满恨意的低吼，死死地瞪着卡吕普索。
“咣！咣！”
他又开始用他那只巨大的蟹钳臂撞击着铁笼，发出沉闷而暴躁的声响。
“章鱼脸。”
兰泽终于开口了，对着笼子里的怪物。
戴维·琼斯的动作一顿，那只独眼缓缓转向兰泽，里面充满了凶狠与暴戾。
“你来当船长。”兰泽的宣告平淡无奇，“负责开路，去世界的尽头。这条航线，你熟悉的很。”
“你来当船长，最合适。”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海盗都屏住了呼吸。
让戴维·琼斯当船长？
这位爷是认真的吗？
这可是戴维·琼斯！大海的恶魔！杀人不眨眼的怪物！让他开船？他怕不是会把所有人都带进地狱！
更重要的是，你是怎么对待他的？？
现在让他来？
他是狗吗？呼来喝去的？
戴维·琼斯本人也愣住了。
他上下打量着兰泽，然后，他那张章鱼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个无比凶残的嘲讽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
比之前更加癫狂的笑声响起。
“让我……为你开船？人类……你是在做梦吗？”他的话语从触须间挤出，每个字都带着浓重的海水咸味和刻骨的轻蔑。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戴维·琼斯？”
他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荒唐的要求？
这个人类，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宁愿在这个笼子里烂掉，也绝不会向任何人屈服！尤其是，当着卡吕普索的面！
海盗们一个个缩起了脖子，生怕戴维·琼斯的怒火会波及到自己。
杰克·斯派洛甚至悄悄地往巴博萨身后挪了挪。
然而，兰泽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的思维都停滞了。
“这个工作干好的话，”兰泽的语速不紧不慢，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我就将卡吕普索这个破烂货，赏赐给你。”
“让你们锁死。”
“以后天天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再分开。”
“……”
“…………”
整个海盗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赏赐？
卡吕普索？？
给戴维·琼斯？？？
卡吕普索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一个曾经的海洋女神，现在是一个新神的属神，竟然……要被当成一个物品，赏赐给别人？
赏赐给这个她背叛过、囚禁过、也怨恨过的男人？
这是何等的羞辱！
“你……不能……”她嘴唇颤抖着，想要反驳，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而笼子里，戴维·琼斯的反应，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那张章鱼脸上，凶狠、嘲讽、暴戾、癫狂……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一个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到扭曲的表情。
那只独眼猛地瞪大，死死地盯着兰泽，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上一秒还在哐哐撞笼子，叫嚣着“你以为你是谁”的深海阎王。
下一秒。
“扑通！”
他那庞大的、由各种海洋生物构成的身躯，以一种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双膝跪地。
不是对着卡吕普索。
而是对着兰泽。
“谢……主……隆恩！！”
他是真会啊！
四个字，喊得声嘶力竭，喊得情真意切，喊得……充满了卑微的幸福感。
“咣！咣！咣！”
之前撞击笼子的巨响再次传来，但这一次，不再是蟹钳臂，而是他的额头。
戴维·琼斯，这个让无数水手闻风丧胆的魔头，此刻正用他那颗章鱼脑袋，疯狂地磕着笼子的底板。
那力道之大，让整个铁笼都在剧烈晃动。
他生怕兰泽会反悔。
“陛下！！”
“戴维·琼斯一定为陛下鞍前马后！尽心尽责！万死不辞！！”
他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宣誓着效忠，那谄媚的姿态，那卑微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深海阎王的样子？
这分明就是一条……摇着尾巴乞求主人赏赐的狗。
整个大厅的海盗，包括杰克·斯派洛在内，全部石化了。
他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摔在地上，碎成了亿万片。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情况？
兰泽也有点愕然。
他预想过戴维·琼斯可能会同意，但绝对没想过会是这种场面。
这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点？
看着笼子里那个一边磕头一边激动到浑身触须都在颤抖的章鱼脸。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兰泽的脑海里。
舔狗，是真的不得好死啊！
而跪在地上的戴维琼斯，依旧在疯狂地磕着头，那“咣咣”的声响，成为了大厅里唯一的声音，每一次撞击，都像是在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