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不相信一个年轻姑娘能有如此老道的炮制手艺。
陈静微微一笑,语气谦逊而真诚:“您过奖了。是我自己照着书上的法子学的,慢慢摸索着弄,也是怕糟蹋了东西,能入您的眼就好。”
蒋师傅眼中的赞赏之色更浓了,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点点头。
“难得......现在年轻人愿意学这个的不多了。品相好,药性足,价格上咱就不亏待你。”
他直起身,回到柜台后,拿出一个蓝皮本子,开始报价。
“蒲公英、黄芩、车前草、益母草这些常见草药,一般是三毛五左右一斤。你这品相上乘,给你算四毛一斤。”
陈静知道国营收购站的价格都比较低,能给到四毛已经是看在品质好处理得当的份上了。
她点头应道:“行,谢谢蒋师傅,这个价很合适。”
蒋师傅又指着另外几样。
“柴胡,根须完整,切片均匀,香气浓郁,品相不错,一块八一斤。五味子,颗粒饱满,色泽红润,一块一斤。这枸杞子,”
他拿起一小把,对着光看了看,“个头大,颜色鲜亮油润,肉厚,给你两块五一斤。这个价在咱们站里可是顶格了,好几年没收到这么好的枸杞了。”
陈静心里清楚,蒋师傅给的价确实非常厚道了,尤其是枸杞的价格,远超她的预期,这主要还是得益于空间药材的绝佳品质。
她爽快地说:“谢谢大师傅,价格很公道,我没意见。”
“小李,过来帮这位陈同志称一下重量。”蒋师傅对旁边的年轻工作人员招呼道。
“好嘞,蒋师傅!”小李赶紧应声,拿来一杆擦拭得锃亮的,带着铜盘的杆秤和一摞牛皮纸袋。
小李动作麻利,将不同种类的药材分别过秤。
蒋师傅在一旁监督着,不时提醒。
“益母草茎叶分开称,叶子轻,注意别让秤砣滑了。”
“五味子倒进袋里称,别撒了。”
称完一样,小李就大声报出重量,蒋师傅则用铅笔在本子上仔细记录。
“蒲公英、黄芩等二十八斤六两!”
“柴胡八斤三两!”
“五味子五斤二两!”
“枸杞三斤七两!”
……
称量完毕,蒋师傅拿出一个算珠乌黑发亮的木质算盘,放在柜台上。
他左手翻着记录本,右手拇指和食指灵活地拨动算珠,动作行云流水,算珠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噼啪”声,如同演奏一曲古老的乐章。
片刻后,算珠归位,蒋师傅抬起头,报出结果。
“蒲公英等二十八斤六两,四毛一斤,合十一块四毛四分;柴胡八斤三两,一块八一斤,合十四块九毛四分;五味子五斤二两,一块一斤,合五块二毛;枸杞三斤七两,两块五一斤,合九块两毛五分……总计是五十八块六毛五分钱。陈同志,你算算对不对?”
陈静心算能力极强,瞬间便得出相同结果,点头道:“对的,蒋师傅。”
蒋师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皮钱盒,仔细点出钱,数了两遍,确认无误后递给陈静。
“陈同志,钱拿好,点点。”
陈静接过那叠带着油墨和木头气息的钱,没有细数,直接揣进怀里,真诚地道谢。
“谢谢蒋师傅!麻烦您了!下次要是采到好药材,我一定还来找您!”
蒋师傅笑着点点头:“好!你这炮制药材手艺不错,保持住!”
陈静背着空背篓,心情舒畅地走出药材站,脚步轻快的朝着王诚实大叔停车的大槐树下走去。
远远地,就看到王诚实大叔正蹲在树荫下的一块大青石上,和旁边一个同样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褂子,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闲聊着。
那人身边也停着一辆套着老马的平板车,看来是附近其他屯子来赶车的车把式。
“王大叔!”陈静走近,笑着打招呼。
“哎!陈知青回来啦!”
王诚实闻声抬头,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连忙站起身。
陈静放下背篓,先是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沉甸甸、崭新的铸铁大炒锅,几大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腊肉,还有各种日常用品,一一放在驴车的车板上。
这些都是她下乡前就准备好的“家底”,此刻拿出来正好名正言顺。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从背篓里拿出那个还带着温热的铝制饭盒,双手递到王诚实面前,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
“王大叔,您还没吃晌午饭吧?给您带了点蒸饺,还热乎着呢!您快趁热垫垫肚子。”
王诚实一看那饭盒,黝黑的脸膛立刻涨得通红,粗糙的大手连连摆动。
“哎呦!陈知青!这……这可使不得!太破费了!俺……俺带了干粮的!”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两个硬邦邦的野菜窝窝头,“刚啃了两个,饱着呢!你这饺子……留着你们年轻人吃!俺不能要!”
旁边那位车把式是个爽快人,见状哈哈一笑,用力拍了下王诚实的肩膀,嗓门洪亮。
“老王!你那野菜窝窝头,啃得嗓子眼都拉得慌,顶个啥饿?闻闻这味儿!香得俺都流哈喇子了!人家同志一片心意,特意给你带的,你再推三阻四的,那就是看不起人!你要真不吃,俺可就不客气啦!俺替你尝尝味儿!”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吸了吸鼻子,做出垂涎欲滴的样子。
陈静也笑着,顺势打开了饭盒盖子。
只见饭盒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十几个白胖胖,皮薄馅的大蒸饺,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油光。
“王大叔,您就别客气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买得多,特意给您带的。”陈静把饭盒又往前递了递。
扑鼻的香气和眼前白胖的饺子,让王诚实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陈静真诚的眼神,又看看老伙计戏谑的笑容,黝黑的脸上满是局促和感动。
他搓了搓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大手,终于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
“那……那俺就厚着脸皮……谢谢陈知青!太谢谢你了!这……这多不好意思……”
他捧着那盒沉甸甸的蒸饺,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