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则是不忍屠三丽听到全部真相,逼着张书臣带我去他的书房。
这一次屠三丽没有阻拦,而是微微垂下头去。
院内的大树将她笼在阴影中,让我瞧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玉掌柜,男女授受不亲,你······”
张书臣想甩开我,可一个眼盲之人,哪里是我的对手。
“你若不砸,我便替你砸!”
这个院子不大,挨间找,很快就寻到了书房。
不得不说,这书房算是整个张家布置最上心的地方了。
“是那个吧!”
我抬手就指向了摆放在墙角,用黑布罩着的神龛。
“这见不得光的东西!你真以为它是神?”
我上前一把扯下神龛上的黑布。
“你干什么!”
张书臣听到我的脚步声朝着那神龛而去,当即急了也迅速奔来。
而我已经掀开了黑布。
黑布之下,便是一尊秽妖的像。
这个像只有巴掌大,依旧没有雕琢五官。
头部被磕碰过,裂纹延伸的位置,正好是寻常人眼睛的位置。
“这般睚眦必报的妖物,你供奉它?”
我盯着张书臣。
“谁能让我娘好起来,我就供奉谁!”
张书臣抬手,胡乱的朝我抓来,夺走我手里的秽妖像。
“你娘不愿你牺牲三娘子,三娘子待她好,待你亦好!你······”
我劝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张书臣便冷笑出声。
“一个丑妇!我能娶她还不够折辱么?玉掌柜你也别装傻,你知道我有喜欢的女子,是仙月楼的胭脂姑娘!她为了我守身如玉,我却无法救她。”
张书臣眯了眯那双已经看不见的眼睛。
“我放弃了挚爱,娶了屠三丽,如今屠三丽是我娘子,她为了我牺牲不应该么?”
张书臣的厚颜无耻,真是让人咋舌。
“你就当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也应当把这邪妖像砸了!”
虎毒不食子,张书臣就算对屠三丽没有半分怜悯,那孩子呢?
那可是他的亲骨肉啊!
张书臣听到“孩子”二字,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犹豫且迟疑。
但半晌后,他开口说的话,则是让我和珠泪同时骂出声来。
“我娘若想要孙儿,今后还会有的!”
我握紧了拳头,真想给他一拳。
“季姑娘,你让他同那老夫人见一面吧,兴许老夫人能劝的了他。”
珠泪为我想出了法子。
我点头,他既最在乎他的娘,我便让老夫人亲自劝他。
“跟我来!”
我夺回那秽妖像,张书臣只能跟着我走。
等进了老夫人的卧房,我再一次用血符将老夫人唤醒。
没有多言,而是让他们母子二人独处。
刚刚还冷着脸的张书臣,听到他娘亲的呼唤,立马红了眼眶。
我行至卧房外闭上门,发现屠三丽竟还立在树荫下。
“三娘子······”
我轻声唤她。
“玉娘,献祭一个无辜的人,是什么意思?”
她抬眸,望着我。
往日里锐利的眸光,在此刻变得脆弱让人心疼。
“他是孝顺的,婆母病了,他便病急乱投医。”
屠三丽不等我开口,就自己给张书臣寻了借口。
我看着她,心口有种闷痛之感,让我难过的不断流泪。
这是真正的柳玉娘,对屠三丽的感情。
原来,我错了!错的离谱。
柳玉娘花了那么多银两买字画,我以为她是喜欢张书臣,就连小满也是如此误会的。
但事实上,老夫人说柳玉娘和屠三丽是手帕交。
柳玉娘是想为屠三丽解了困局。
她咄咄逼人的让屠三丽离开张书臣,亦是为了屠三丽好,并非是要与她抢相公。
“玉娘,你晓得的,我自幼貌丑,除了我的两位阿哥,无人愿意正眼瞧我,相公怜我愿意娶我入门,他娶了我又待我好,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屠三丽此刻,还不知道献祭方式。
她的那两位哥哥,突然被流寇所杀,便是她的运势被偷,故而家破人亡没了依靠。
“如果,他献祭的方式,会害死很多你在乎的人呢?”
我凝视着她。
看她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我还是止住了话头。
毕竟,如今她还怀着身孕。
在幻境中若是血崩,那么现实中的屠三丽也会死去。
“三娘子,我的意思是,那张书臣并非良人,早些离开对你而言是好的!”
我劝慰屠三丽。
“娘!娘!”
就在这时,老夫人的卧房内传来了张书臣绝望的叫喊声。
屠三丽马上朝着卧房奔去。
推开房门,一股子血腥气就扑面而来。
我以为是老夫人呕血了。
结果却在床榻边上,看到了半截舌头。
原来是这老夫人劝说不动张书臣,便咬舌自尽了!
“娘!”
屠三丽大叫着跑上前,夫妻二人都悲痛不已。
“娘,我砸!我砸!儿子答应你!今后一定会好好对三丽!”
张书臣举起手中的妖神像,狠狠朝着地上砸去。
“吧唧”一声,妖神像支离破碎。
可诡异的事发生了。
妖神像支离破碎,这幻境却依旧还在。
四周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珠泪,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茫然。
“执念未消!”
珠泪回道。
“执念未消?他娘都为他而死了,他也砸了妖神像,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着实不解。
“人心莫测,他是勉强和三娘子在一起的,如今老娘死了,他也无所求了,说不定······”
珠泪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则是瞬间明白了。
刚刚那句,会对三丽好,还言犹在耳。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急着出手。
老夫人去世,屠三丽披麻戴孝把灵堂安排在厅堂里。
因老夫人生前为人和善,来了不少人祭奠。
张书臣在灵堂更是哭的不能自已。
正当我以为,今日没有机会继续寻幻因时,张书臣踉踉跄跄起身了。
他苍白着一张脸,屠三丽要扶着他去歇息。
“娘这不能没有人,你在这守着吧。”
张书臣将自己的袖袍,从屠三丽的手中抽回。
屠三丽则是听话的跪下继续烧纸。
“他最在乎自己的娘,如今······”
我以为这张书臣是要到无人处,悲伤哭嚎。
可他却直接走出了家门。
如今夜已深,他这是要去哪儿?
我立刻悄悄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