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走入屋内。
只见陆香秀面色平静的坐在圆桌前，手上已经开始绣一块新的布料了。
“陆小姐，你在绣什么？”
我缓缓走近她。
“团子的肚兜儿。”
她那苍白的脸上，终于展现出一抹笑容。
“你······”
看陆香秀此刻的神情，莫不是答应要同那夜游神去酆都了？
“神巫，我阿祖只剩两年阳寿了！”
陆香秀唇角的笑意，瞬间敛去。
“我从小到大都被养在深闺之中，如今至亲唯有阿祖，他走后我就成了孤女，那些旁亲一定会来抢夺家财，那些明争暗斗我应付不来的，这家业我也守不住，与其在人世间蹉跎，我还不如去酆都！”
陆香秀是仔仔细细的琢磨过了。
酆都城中还有她的阿姐，姑姑们，她去了断断不会觉得孤苦。
“这个是我小姑姑给的，小姑姑只比我大五岁，幼时我与她玩的最好！”
陆香秀拿出一条绣着她名字的手帕。
绣工精巧，帕子上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气。
“但，此事神巫您还是莫要告诉我阿祖，我怕阿祖自责忧心！”
陆香秀是个温柔体贴的。
我点头应下。
今夜，我便带着小黑龙去了厢房。
阿芪养了两日，气色好多了。
只是绕着我嗅了嗅。
很快就发现了我手腕上缠着的小黑龙。
“哇！阿姐，这条蛇真好看。”
阿芪和大嘴的反应截然相反，一眼就喜欢上了小黑龙。
她下意识伸出手，便要摸小黑龙。
小黑龙则是如之前一样，迅速往我的袖子里钻。
“它受伤了，所以胆子小一些。”
我将小黑龙放在一旁的软枕上，便让门外伺候的丫鬟，准备热水泡澡。
身上的这层皮子，此刻已经发干发硬，走起路来都不顺畅。
我将桃花瓣一撒，就连脑袋也浸没在水中，顿时觉得皮肤在一寸寸舒展开来。
“阿姐，这花一瞬就沤烂了！”
阿芪忙替我将发黑腐烂的桃花捞走，又让人换了水。
一个时辰，连换了七次水。
那些黑漆漆的水，让丫鬟们都诧异狐疑。
不过好在，身体舒坦了。
我披上寝衣，和阿芪躺下准备好好睡一觉。
冰凉凉的触感却滑过我的脸颊，一对龙角在我的皮肤上亲昵的蹭着。
“啊！”
阿芪原本已经迷迷瞪瞪快要睡着了，但视线瞥见小黑龙时突然惊呼一声。
“阿姐！这是龙！”
她激动不已。
“嗯，大嘴还说是虺呢。”
我将小黑龙放回到软枕上。
“可是，龙族很早以前就销声匿迹了。”
阿芪眨巴着圆圆的眼睛盯着小黑龙。
“不过这鳞片，这龙角和龙爪，定是龙没错了。”
阿芪兴奋的说着。
“好啦睡吧，不管它是龙还是蛇，等它康复了，我就要将它送走。”
我说完闭上了眼眸。
“真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睡的迷迷糊糊间，我还隐约听到了一声低语。
语气之中带着无奈和叹息。
次日一早，我就与陆老爷子道别。
他原是要亲自跟着我去灵山神庙上香还愿。
“等陆小姐分娩后，您再去吧，如今没有什么比陆姑娘的身体更重要的。”
陆香秀的肚子，又肉眼可见的大了些。
这马上就要满五个月了。
提到分娩，陆有才脸上的笑意瞬间退去。
女子生育，都是要从鬼门关走一遭的。
陆有才是心疼自己的重孙女。
“老先生，不会有事的，那位定会照应好！”
我口中的那位，指的自然是夜游神了。
陆有才会意点头。
有地府阴帅护佑，自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于是陆有才准备了马车，和一大堆好吃的，让我们路上享用。
大嘴抱着一大木桶油焖田螺，笑的见牙不见眼。
“阿姐，这是只什么妖？好腥！”
阿芪离大嘴还有三步之遥，便捂住了口鼻。
“是青鱼妖，之前帮过我大忙，如今无处可去，所以我想带他一起上灵山。”
我说着便抱阿芪上马车。
“鱼妖，我们灵山有山规的，你可不能在灵山上吃荤食！”
阿芪望着车里的这些荤菜。
“还是让陆老先生都拿回去吧！”
阿芪觉得，一会儿丢了也着实是浪费。
“诶！诶！别碰！小娃娃，这些都是我的！”
大嘴一口就秃噜了一个肘子。
阿芪看的是目瞪口呆。
“坐稳了！”
大嘴笑着挥鞭驾马。
我拥着阿芪，这马车左摇右晃，阿芪气鼓鼓的瞪着大嘴。
“阿姐，把这东西弄上山，只怕要颇为费心。”
阿芪看着大嘴那宛如饕餮的进食模样，现在就开始犯难了。
“今后就让他帮着咱们劈柴烧水，他吃的多力气也大。”
我笑着给阿芪递了一壶水。
阿芪闻言，突然茅塞顿开。
“嗯，让他翻翻地，开春了好种些树。”
大嘴吐出两根骨头，立马摇头。
“诶！小爷我是鱼妖，不是牛精，耕地这事儿不归我管！你们就把我当做正常鱼来养得了！你们见过鱼干活的么？每天吃吃鱼食就够累的了！”
大嘴不满的吧唧着嘴。
阿芪嫌弃的眯了眯眼，又抿嘴笑了。
我知道她这小机灵鬼，肯定有法子对付大嘴。
“诶！天师！”
马车行出十几里地，就遇上了驾马而来的天师。
他那一袭白袍，在风中翻飞着，面冷如玉。
那清冷的眸，在望见我们时，才生出一抹柔和。
“天师，您没事吧？”
我望向他。
“无事！”
他下了马，将两匹马儿并排拴在一起，转而上了马车。
但一上马车，他立刻觉察出了不对劲。
“阿鸢，你身上······”
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
如墨的眉，深邃的眼，离我咫尺之间。
我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凌霄花的味道。
而我袖中的小黑龙却在此刻突然飞窜而出，直接就冲着天师的面门而去。
天师微一侧身，避开了小黑龙。
“不要！”
我冲着小黑龙喊道。
“龙？”
天师看到小黑龙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这世间，真有龙。”
灵山典籍众多，唯独对这龙没有记载，只因没有神巫遇见过。
而乖顺的小黑龙，看到天师时，眼神竟变得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