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伤痛和精神的极度紧绷，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风萧几乎喘不过气。
从UG研究所离开后，他没有立刻返回那个冰冷寂静的出租屋。
他需要一点……外面的声音，需要一点属于正常世界的烟火气，哪怕只是短暂地麻痹自己。
他推着几乎耗尽电量的电动车，漫无目的地穿行在黄昏的街巷。
最终，在一家看起来还算热闹、招牌略显陈旧的大排档前停了下来。
这里距离他居住的区域有一段距离，人流混杂，多是些附近的居民和底层劳动者。
他将车锁在路边阴影里，找了个最角落、背对着大部分食客的位置坐下。
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炒面和一瓶最廉价的啤酒，然后便将自己深深埋进塑料椅的阴影里，拉低的帽檐遮挡住他大半张脸。
炒面油腻，啤酒苦涩。
他机械地吞咽着，味同嚼蜡。
身体的每一处疼痛都在喧嚣，与林雨晴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交替在他脑海中浮现。
研究所外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接触，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几个男人的高声谈笑，引起了他麻木神经的些许注意。
那桌人看起来像是附近的工人和小贩，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堆空啤酒瓶，气氛热烈。
“妈的，这世道，真是没法说了！昨天那大扑棱蛾子差点把老子魂吓飞！”一个粗嗓门的汉子灌了一口啤酒，抹着嘴巴说道。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那个银闪闪的大家伙又出来了，指不定还得死多少人！”另一个声音接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风萧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竖起了耳朵。
“嘿，你还别说，那银色的巨人，这次看着是比上次厉害点了！还会放那个转圈圈的光盘子！唰一下，那大蛾子的翅膀就差点给卸了！”粗嗓门汉子比划着，语气兴奋起来。
“是叫……U.G-0对吧？网上现在不少人管它叫‘银色守护神’呢！”又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加入讨论。
“狗屁守护神！”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看起来年纪稍长的男人冷哼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议论，
“官方都说了，那也是个危险分子！跟那些怪物是一路货色！你们没看见它打架的时候撞塌了多少楼？”
“老张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粗嗓门汉子不服气地反驳，“它不打架，楼就不塌了？那些怪物是吃素的？
要我说，它就是来帮咱们的！要不是它，7号避难所那天就完了！我表弟就在里面，看得真真儿的！”
“就是！而且我听说啊……”年轻声音突然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军方里面，对那个巨人的看法，好像也不全是喊打喊杀！”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了风萧疲惫的意识，让他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了一丝缝隙，目光锐利地投向那桌人。
“哦？怎么说？”粗嗓门汉子来了兴趣。
年轻声音见吸引了注意，更加来劲：“我有个远房表哥，在后勤部门当文书，虽然不是啥核心位置，但也能听到点风声。
他说啊，UG内部现在吵得可厉害了！”
“吵？吵啥？”
“就是关于怎么对付那个U.G-0呗！”年轻声音继续说道，“有一派，就是以那个王猛上校为首的，主张强硬！认为U.G-0是不可控的威胁，必须尽快找到办法控制或者消灭掉！
据说他们还有个什么秘密项目，代号好像叫……‘弑神’？对，就是‘弑神’！听着就吓人！”
“弑神？”粗嗓门汉子咂咂嘴，“口气不小啊！那另一派呢？”
“另一派嘛……人少，声音也小。”年轻声音撇撇嘴，“好像是以研究所那边的一些科学家为首的，觉得U.G-0可能具备智能，甚至有可能沟通。
他们觉得一味的敌视不是办法，应该尝试接触和理解。领头的是个挺年轻的女研究员，叫林雨晴好像是。”
林雨晴？风萧的心脏猛地一跳！
“接触？理解？”老张头嗤之以鼻，“跟那种怪物有什么好接触的？科学家就是异想天开！”
“话也不能这么说。”粗嗓门汉子似乎有些动摇，“那巨人要真是坏蛋，上次干嘛拼了命保护避难所？这次又干嘛跟那些飞天怪物死磕？我觉着吧，它可能……不全是坏的。”
“反正啊，我表哥说，现在上面也拿不定主意。”年轻声音总结道，“陈指挥官那边好像是偏向王上校他们，但也没完全把林博士那边的路堵死。
估计是还在观察，或者……在等什么机会？”
“等机会？等什么机会？”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等那巨人再受次重伤？或者等找到它的老巢？”年轻声音耸耸肩，“反正啊，这水浑着呢！咱们小老百姓，就看个热闹，瞎猜呗！”
几人的话题很快又转向了物价、工作和其他的八卦，关于U.G-0和军方内部矛盾的讨论，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后便迅速消散。
但听在风萧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军方内部……存在分歧！
主战派，王猛上校，“弑神”项目……这些名词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果然，UG从未放弃过消灭他的念头，甚至已经在秘密研发针对性的武器。
但另一边……主和派？接触与理解？林雨晴……
这个名字和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再次浮现。
原来，在冰冷的官方通告背后，在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之外，还有人在为他……或者说，为U.G-0，争取着一丝不同的可能性。
这微弱的信息，像是一缕极其纤细的光，穿透了他心中厚重的阴霾。
他慢慢低下头，将杯中最后一点苦涩的啤酒灌入喉咙。
至少，他知道，自己并非完全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