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管事带着几个监工,心急火燎地冲向老矿坑。
越靠近那片被划为禁地的区域,空气中那股混杂着血腥与腐朽的异味就越发刺鼻。
守卫在入口处的两名高手,刚从白枫的寂灭气息影响中恢复,正自惊疑不定,见钱管事等人冲来,下意识就想阻拦。
“钱管事,三爷有令,任何人不得……”
“滚开!”
钱管事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命令,矿坑深处传来的巨响和石门倒塌的烟尘让他心惊肉跳,厉声问道:
“里面出事了!塌了还是怎的?三爷在里面吗?有没有伤着?”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往里冲。
守卫犹豫了一下,里面刚才的动静确实不对劲,万一三爷真出了事,他们也担待不起。
这一犹豫,钱管事已经带人冲了进去。
后面跟着更多不明所以,扛着工具的矿工,以及好奇跟来的陆元等人。
长长的、昏暗的甬道尽头,那倒塌的石门和弥漫的尘土,如同一张狰狞的巨口。
刺鼻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扑面而来。
当钱管事第一个冲过石门废墟,踏入那巨大洞窟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瞳孔骤缩,脸色惨白如纸。
暗红的祭坛、诡异的符文、倒悬滴血的尸体、散落的白骨、空气中弥漫的暗红血光与令人作呕的邪气……
还有那站在祭坛前,面目狰狞,周身黑气缭绕的赵狰!
“三、三爷……这……这是……”
钱管事舌头打结,浑身发冷。
他虽是赵家远亲,知道赵狰有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却万万没想到是如此邪恶恐怖的场景!
那些倒悬的矿工,分明就是近日失踪的苦力!
紧接着冲进来的监工和矿工们,也看到了这一幕。
“啊——!”
有胆小的矿工发出凄厉的尖叫,手里的工具哐当掉在地上。
“那……那是柱子!是前几日说逃跑被抓的那个!”
“还有老吴头!他的头明明挂在杆子上……怎么会……”
“妖怪!这是妖怪吃人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恐惧像瘟疫般蔓延。
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彻底击溃了他们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恐惧神经。
赵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弄得措手不及。
祭坛被意外破坏,阵法反噬让他气血翻腾,此刻又被人撞破隐秘,尤其是看到后面跟着越来越多的矿工,他心中的暴戾与惊慌瞬间达到顶点。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赵狰厉声咆哮,试图用往日的积威震慑众人。
然而。
极致的恐惧有时会催生极致的勇气,尤其是在看到同乡惨死的尸体后。
几个跟死去矿工相熟的汉子,眼睛瞬间红了,破口大骂:
“赵狰!你个畜生!你把我兄弟怎么了?!”
“这是什么邪法?!你用人命在炼什么东西?!”
“还我爹的命来!”
矿工中爆发出悲愤的怒吼,人群开始骚动,虽然畏惧赵狰的威势和那邪门的祭坛,但怒火正在压倒恐惧。
“反了!反了你们!”
赵狰又惊又怒,对身后心腹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闯入者,全给我杀了!一个不留!绝不能让他们把今天的事传出去!”
两个心腹眼中凶光一闪,同时扑向人群,目标直指冲在最前面的钱管事和那几个带头的矿工。
他们身手狠辣,出手就是杀招,显然是要灭口。
钱管事吓得魂飞魄散,他身后的矿工们更是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平静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压过了现场的混乱与尖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以生人血祭,修炼邪法,残害百姓,私藏甲兵,勾结外敌……赵峥,你赵家的罪,罄竹难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声音来源吸引。
只见那位一直跟在钱管事身后,气质不凡的年轻东家,缓步从人群中走出。
他脸上早已没了生意人的和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渊的威严。
他身边那个令人心悸的青衣随从白七,如同影子般跟随。
“你……你到底是谁?”
赵狰死死盯着陆元,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这个商人,表现得太镇定了。
陆元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如电,扫过祭坛、尸体,最后落在赵狰身上:
“我乃西南王,陆元!”
西南王!
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洞窟中炸响!
矿工们惊呆了,钱管事和监工们傻眼了,连赵狰也瞬间脸色剧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
西南王?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扮作商人?
“胡言乱语!”
“西南王何等身份,岂会来此?”
“定是冒充的奸细!”
“杀了他!”
“杀!”
赵狰强行镇定,厉声下令,自己却悄悄向祭坛后退去,试图引动那未完全成型的血煞阴灵。
这是他最大的底牌。
那两个心腹闻言,毫不犹豫舍弃原有目标,一左一右,如同毒蛇般袭向陆元,招式狠毒,直取要害。
陆元纹丝不动。
站在他身侧的白枫,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就在两人的攻击即将触及陆元衣角的刹那——
“嗡!”
一片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薄黑白二色微光,以白枫为中心,瞬息扩散开来,正好将袭来的两人笼罩其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那两名气势汹汹的心腹高手,动作猛然僵住,脸上凶狠的表情凝固,眼神瞬间变得空洞、灰败。
他们的身体,仿佛在瞬间经历了千百年时光的侵蚀,皮肤失去了光泽,肌肉微微塌陷,生机如同被无形的黑洞吞噬,迅速消散。
他们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如同两尊僵硬的石雕,轰然倒地,再无生息。
寂灭魔域,方寸之间,生机尽夺!
这一幕,比任何血腥的厮杀都更令人胆寒。
无声无息,两个高手便已毙命。
洞窟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
“妖……妖魔!”
有人颤抖着低语。
赵狰见状,亡魂大冒,再也不敢有丝毫侥幸。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祭坛中心那凹槽的污血之中,双手疯狂掐诀,嘶声吼道:
“血煞阴灵,听我号令!诛杀此獠!”
祭坛上的符文血光大盛,凹槽中的污血沸腾起来,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怨气冲天而起!
隐约间。
仿佛有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在血光中挣扎哀嚎,凝聚成一道模糊的、充满不祥与恶意的暗红色虚影,带着侵蚀神魂的尖啸,朝着陆元扑来!
阴灵所过之处,离得稍近的几个矿工只觉头痛欲裂,眼前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哭喊,吓得他们连连后退,更有甚者直接瘫软在地。
“王爷小心!”
张猛焦急大喊,却感觉自身真气运转都滞涩起来,难以靠近。
面对这邪异的血煞阴灵,陆元眼神毫无波动,反而踏前一步。
他并未拔刀,只是并指如剑,竖于胸前。
一点赤金色的光芒,自他眉心浮现,旋即迅速蔓延全身。
刹那间。
他周身仿佛燃烧起一层无形的神圣光焰,灼热、堂皇、充满生命与秩序的气息轰然爆发!
与那血煞阴灵的污秽、死寂、混乱形成了绝对的对立!
朱雀神力,万邪辟易!
那扑来的血煞阴灵虚影,在接触到陆元周身赤金光焰的瞬间,就像冰雪遇到了炽阳,发出了“嗤嗤”的消融声和更加凄厉痛苦的哀嚎。
暗红的血光被迅速净化、驱散,其中蕴含的怨念与邪力,在神圣的火焰中寸寸瓦解。
“不!不可能!这是……朱雀神力?!”
赵狰如见鬼魅,满脸绝望。
他最大的依仗,在这至阳至正的力量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陆元手指轻轻向前一点。
一缕凝练到极致的赤金光焰激射而出,如同烧红的细针,瞬间洞穿了血煞阴灵的核心。
“啊——!”
凄厉骇人的尖啸达到顶峰,随即戛然而止。
那团暗红虚影猛地膨胀,然后轰然爆散,化为漫天飘零的黑色灰烬,最终彻底消失。
祭坛上的血光也随之彻底黯淡,符文碎裂。
洞窟内。
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腥与邪恶气息,被一股温暖、光明的力量迅速涤荡、驱散。
陆元收指,周身光焰缓缓收敛。
他站在那里,如同驱散黑暗的晨曦。
整个洞窟,鸦雀无声。
所有矿工、钱管事、监工,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亲眼见证了邪恶的祭坛,恐怖的阴灵,更见证了这位年轻的西南王,以如此神圣而强大的方式,如同踩死一只臭虫般,将其轻易抹去。
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展示,更是正邪的昭彰,是天理王法的具现!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朝着陆元的方向,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王爷!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紧接着。
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洞窟内所有的矿工,甚至包括几个良心未泯的监工,都齐刷刷跪倒一片,哭喊声、控诉声、感激声响成一片。
“王爷!赵家害死了我爹!”
“王爷!赵龙抢了我闺女!”
“王爷!他们不把咱们当人看啊!”
赵狰面如死灰,看着跪倒一片的矿工,看着傲然而立的陆元,看着旁边那个深不可测的白枫,他知道,赵家……完了。
陆元的目光,越过跪拜的众人,冰冷地落在瘫软在破碎祭坛边的赵狰身上,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洞窟:
“赵狰,修炼邪法,血祭生灵,残害百姓,罪证确凿,天理难容!”
“传本王令!”
“即刻起,查封黑岩城赵家一切产业,捉拿赵磬、赵龙等一干首恶!”
“黑岩城暂由王府接管,涉案人员,严惩不贷!”
“受欺压百姓,逐一抚恤!”
“以赵家之血,祭奠亡魂,以正王法,以安民心!”
王令出口,字字千钧。
这不仅仅是宣判,更是新生的西南王,在他王旗之下的第一块疆土上,竖起的王道丰碑。
以绝对的正义与力量,涤荡污秽,收服人心。
黑岩城的黑夜,即将被这道王令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