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倾雪听着他头头是道的分析，心底的荒谬感却愈发强烈。
但与荒谬感一同升起的，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好奇。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股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强大自信。
那种自信，不是源于无知，而是源于……掌控！
仿佛一切剧本，都早已被他写好。
理智疯狂地提醒她，这只股票毫无上涨逻辑，是标准的垃圾股。
可她看着莫测的眼睛，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点荒谬的感觉，试图将话题拉回现实。
“莫先生，即便您能开通权限，目前市场的两融杠杆，最高也只有一倍。”
“以您的本金，即便加了杠杆，也多不出多少资金，意义不大。”
她稍稍停顿，语气缓和下来，带着最后的、程序化的劝诫。
“而且，请您原谅我的多嘴。”
“股市风险莫测，您作为刚入市的新人，我们更建议您从稳健型投资开始，循序渐进。”
“为什么非要在一开始，就想着满融满仓，把风险和赌性都拉到极致呢？”
“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找亲朋好友借点呢。”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她下意识的调侃。
谁知。
借钱！
莫测听到这两个字时，瞳孔骤然扩张。
对啊。
他怎么把最原始、最有效的方法给忘了！
对于陈倾雪后半段的劝告，他只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开口：
“下个星期，你再看这只股票时，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这话的语气，不像预测，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已经发生的历史。
职业的敏感让陈倾雪立刻追问：“你的意思是……下周必涨？有什么内幕消息吗？”
莫测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陈倾雪那张精致无暇的俏脸上。
前世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海通证券金牌客户经理，业务能力拔尖，长相更是知性御姐的天花板，客户眼中的完美女神。
永远的光鲜亮丽，永远的从容不迫。
可惜了。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天之骄女，最后会被一个男人，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莫测在心里叹了口气。
前世，莫测只是她客户群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散，却围观了她整个人生的崩塌。
他记得，几年后，陈倾雪嫁给了她的一个客户。
一个开着宝马，戴着名表，朋友圈晒遍全球的所谓“金融精英”。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结果呢？
婚后，那个人渣露出了真面目，吸毒、烂赌、家暴……五毒俱全。
悲剧的结局是，在一次男人酒后对她和年幼的女儿动手时，陈倾雪在忍无可忍的反抗中，失手将他推倒。
男人磕在桌角，当场死亡。
最终，她因“过失致人死亡罪”，获刑三年。
一个前途无量的都市白领，一个本该幸福的家庭，被彻底摧毁。
想到这里，莫测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命运一无所知的女人，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重活一世，遇到的第一个“故人”就是她。
缘分？
还是老天爷派发的支线任务？
算了。
举手之劳，以后有机会拉她一把便是。
莫测收回思绪，语气变得格外郑重：“陈经理，如果你手头有闲钱，我个人建议，买一点。”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翻倍，只是开始。”
陈倾雪愣住，随即恢复了职业状态，摇头道：“莫先生好意心领了，我们从业人员禁止买卖股票。其次，为客户保密，是我的职业操守。”
莫测点了点头，他对陈倾雪的人品信得过。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双眼如鹰隼般锁定陈倾雪。
那平静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陈经理，最后一个私人问题。”
“你个人，能动用的现金，有多少？”
陈倾雪的眉尖几不可察地一跳，镜片后的美眸瞬间锐利，透出一丝冰冷的警惕。
“你想干什么？”
“找我借钱？”
莫测缓缓靠回椅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眼神，仿佛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不。”
他摇了摇头。
“‘借’这个字，是对你我的侮辱。”
陈倾雪被他这副故作高深的样子气笑了。
她见过太多自以为是的客户，但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穷得理直气壮，疯得逻辑自洽。
这种仿佛掌控一切的极端自信，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个一手缔造了百亿私募神话，被誉为“股神”的传奇大佬。
是错觉吗？
还是……这小子真的有什么她看不透的底牌？
这个荒诞的念头，让她按下了呼叫保安的冲动。
她决定再给他一分钟，看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莫测看她没有直接叫保安，知道有戏了。
他很清楚，跟陈倾雪这样的女人打交道，谈感情是侮辱她，画大饼是班门弄斧。
唯有利息，永不伤人。
他身体再次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仿佛魔鬼的低语。
“陈经理，我不是在借钱。”
“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成为……天使投资人的机会。”
“天使投资人？”陈倾雪被这个词砸得一愣，随即差点笑出声。
“对。”
莫测脸上的表情，是一种“你占了大便宜”的悲悯。
“你可以理解为，种子轮融资。你出钱，我出力。”
“十五个交易日为期。”
“盈利，我们按比例五五分。”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投我一笔？”
陈倾舍脸上的讥笑缓缓收敛，迅速切换到冰冷的严肃。
她扶正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显示器的幽光，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精英气场。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胸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所以，莫先生的意思是，我，海通证券的金牌经理，要动用我的私人积蓄，陪你这个账户里只有一万块的大学生，去豪赌一只垃圾股？”
她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而我能得到的回报，就是你一句‘翻倍只是开始’的空头支票？”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慈善家，还是像个傻子？”
莫测甚至轻轻鼓了鼓掌，脸上看不出半点窘迫。
“总结得非常到位，不愧是销冠。”
“所以，陈经理，你的答案是？”
“我的答案是，这太荒谬了。”
陈倾雪摆出一个标准的防御姿态：“我拒绝。这不符合任何投资逻辑，更违背我的职业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