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如果说之前莫测的言论是海啸，那这一句，就是直接引爆了一颗核弹。
而且是精准投放在了孙宏伟的心脏上。
孙宇整个人都懵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记闷棍，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他在说什么？
他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是宏盛资本的继承人！我爹的一切未来都是我的！
我怎么就成了……负债？
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怒和羞辱，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孙宇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双目赤红，指着莫测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评价我？！”
“小宇！闭嘴！”
孙宏伟发出一声惊雷般的怒喝，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但，已经晚了。
孙宇的失态，他的暴怒，他这句毫无水平的咒骂，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孙宏伟的脸上。
也像一个最精准的注脚，完美印证了莫测刚才那句“最大的负债”。
一个情绪如此不稳定的继承人，一个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被一句话就激得方寸大乱的“少主”。
他，不是负债是什么？
周围的宾客们，看着失态的孙宇，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怜悯和嘲笑。
完了。
孙家这位太子爷，算是彻底废了。
今晚之后，他将成为整个江州上流圈子里，最大的笑柄。
莫测看着暴跳如雷的孙宇，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笑容，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根本没理会孙宇，目光始终锁定在孙宏伟的脸上。
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看，我没说错吧？
孙宏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因为……恐惧。
一种被完全看穿的，赤裸裸的恐惧。
这个年轻人……他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敢说……
他儿子的不成器，一直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痛，也是宏盛资本未来最大的隐患。
这件事，他只在最私密的场合，和最信任的心腹，叹息过。
但现在，这个秘密，被一个外人，用最残忍、最公开的方式，血淋淋地剖开，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这已经不是商业上的交锋了。
这是诛心！
这是在动摇他孙宏伟的根基！
“你……到底是谁？”
孙宏伟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
莫测笑了。
“我？我就是莫测，一个普通的创业者。”
“只不过，我看待世界的角度，可能和孙总不太一样。”
“孙总看的是财报，是资产，是人脉。”
“而我看的，是数据，是模型，是人性。”
他缓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在我的模型里，孙少这样的继承人，我们称之为‘黑天鹅事件’的强诱因。”
”他的每一个不成熟的决策，每一次冲动的行为，都会给宏盛资本的未来，增加巨大的、不可控的风险权重。”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莫测的目光转向孙宇，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
“孙少最近，是不是在主导一个关于新能源汽车充电桩的投资项目？”
孙宇的怒骂声戛然而止，瞳孔猛地收缩。
他怎么知道？！
这件事是他力排众议，向他父亲争取来的项目，是他证明自己的最大希望！
孙宏伟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莫测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这个项目，从财报上看，前景广阔，政策扶持，市场巨大。对吧？”
“但是，在我的模型里，这个项目的风险评级，是‘极高’。”
“为什么？”
莫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因为孙少选择的合作方，那家名为‘星驰科技’的公司，它的实际控制人，在海外有超过三千万美元的赌债，并且，他名下的所有资产，都已经被冻结查封了。”
“你们投进去的每一个子儿，都会在二十四小时内，被转移到海外的赌场账户，变成一堆毫无价值的筹码。”
“孙总，我说得，对吗？”
轰！
孙宏伟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
星驰科技……
这件事，是他动用最核心的关系网，才在今天下午刚刚查到的！
他正准备明天就叫停这个项目，并借此机会，好好敲打一下自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
可是……
可是这个秘密，这个足以让宏盛资本损失数亿的惊天大雷，莫测，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孙宏伟的脑海里。
难道林家……
他猛地转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气定神闲的林文渊。
林文渊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宏伟兄，怎么了？”
“星驰科技？这公司我好像听过，似乎……问题不小啊。”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自己知情，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孙宏伟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今晚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不是什么挡箭牌。
这是一个局！
一个林家，甚至可能还有秦家，联手为这个叫莫测的年轻人，铺路搭台的局！
他们，是要用他孙宏伟，用他宏盛资本，来当这个年轻人的……垫脚石！
让他一战成名，让他踩着自己的尸体，登上江州的舞台！
“噗通——”
一声闷响。
孙宇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完了。
彻底完了。
孙宏伟看着瘫倒在地的儿子，又看了看对面那个笑得云淡风轻的年轻人。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只剩下，无尽的……颓然。
他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肤。
“文渊兄……”孙宏伟的声音，带着一丝落寞：“今天，是我唐突了。”
“小宇他……身体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了。”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将瘫软如泥的儿子，从地上架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露台外面走去。
那背影，萧瑟，狼狈，像一头战败的孤狼。
看着孙宏伟父子落魄离去的背影，林文渊的嘴角，终于泛起一丝真正的笑意。
他转过身，看向莫测，眼神里的欣赏，已经不再掩饰。
“莫测，是吧？”
“年轻人，很好。”
“清浅的眼光，确实不错。”
说完，他拍了拍莫测的肩膀，又对林清浅和秦书瑶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然后，他便转身，背着手，慢悠悠地离开了露台，深藏功与名。
整个露台，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莫测，林清浅，和秦书瑶。
以及，一地惊掉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