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通证券营业部。
下午三点半，交易大厅里的屏幕已经切换成了财经新闻，几个复盘的大爷唉声叹气地收拾着保温杯准备离场。
莫测推开玻璃门，径直走向VIp客户区。
前台小姑娘刚认出他这张帅脸，想起身询问，就见那扇厚重的木门从里面被拉开。
陈倾雪站在门口。
我趣。
莫测的脚步顿了一下。
陈倾雪
妆容精致，显然是精心补过的。
“来了。”她的声音不高，听不出什么波澜。
“来了。”莫测走进VIp室，跟进了自己家一样，毫不客气地在昨天的老位置坐下。
陈倾雪默默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转身走向吧台。
“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她背对着莫测，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或者，我直接给您磕一个？”
“磕一个就算了，我怕折寿。”莫测翘起二郎腿，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来杯冰美式，去冰，谢谢。”
可以，态度很端正。
从“你疯了吗”到“您喝点什么”，这就是赢家的待遇。
陈倾雪端着一杯冰美式，放在莫测面前的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她在对面坐下，没有第一时间拿出合同，而是沉默。
一双美眸，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
VIp室里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出风声。
莫测也不急，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比学校食堂旁边那家十块钱一杯、号称“夺命美式”的刷锅水强多了。
终于，陈倾雪绷不住了。
“为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音。
“今天这种走势，根本不符合任何逻辑！你到底……是怎么提前预判的？是内幕消息？”
“逻辑？”莫测笑了，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陈经理，你还没懂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点了点。
“我炒的，从来不是逻辑。”
“是人心。”
“是你上午看到暴跌开盘时的自嘲，是你在键盘上敲下‘小丑竟是我自己’时的恼怒，是股价拉升时你的震惊，是跳水时你的恐慌，是尾盘拉升时你世界观崩塌的茫然……”
“是你明知道下午的赌约荒谬至极，却又忍不住想看下去的好奇心。”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才是这只股票今天真正的K线图。至于屏幕上那根线，不过是这些情绪的投影罢了。”
陈倾雪彻底呆住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解剖台上的标本，所有的情绪波动、心理活动，都被他用手术刀一层层精准地剥开，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至于你说的内幕消息……”莫测收回手，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算是吧。”
他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将那个名为“诡神莫测”的微信签名，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最大的内幕，就是我能未卜先知。”
陈倾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莫先生，我们能聊点唯物主义的东西吗？”
她感觉自己的专业素养正在被按在地上疯狂羞辱。
莫测看着她那副想发火又找不到理由的表情，心里暗笑。
“开个玩笑，别当真。”
他换了个姿势，双手十指交叉，摆出导师授课的架势。
“那我问你，你觉得今天下午，庄家为什么要在尾盘偷袭拉升？”
陈倾雪愣了一下，随即切换回专业模式：“洗盘。上午诱多出货，下午横盘消磨散户耐心，尾盘快速拉高，做出强势形态，为下周一的行情做准备。这是很常见的操盘手法。”
“说对了一半。”莫测摇了摇手指，“他不是为下周一做准备，他是怕了。”
“怕了？”陈倾雪无法理解这个词。
“对，怕周末出利好。”
莫测笑了起来。
“这个周末，有重要的产业政策要发布，和恒立实业的概念完美契合。”
“如果他今天不把股价做上去，等周末消息一出，周一开盘，他就得用更高的成本去抢筹码。”
“所以，他必须在今天收盘前，把形态做出来，锁定一部分低价筹码。”
陈倾雪彻底怔住了。
她每天都看宏观政策和行业新闻，但她的大脑，根本无法把某个即将出台的官方文件，和这只资产负债率高到快破产的垃圾股联系起来。
因为在她的认知体系里，垃圾，不配被政策的春风吹到。
而眼前这个男生，不仅联系起来了，甚至还精准地预测了主力因此产生的操作心理和时间点。
这已经不是分析了。
这是预判。
这是站在大气层，俯视着还在第一层用K线和mAcd画图的她。
“你……你是怎么知道周末会有政策的？”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敬畏。
“天机，不可泄露。”
莫测靠回沙发，摊了摊手，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戏谑：“反正，就像我中午说的那样，你只要知道……”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复述出那句让她一下午都坐立难安的话。
“——躺好，看着就行。”
轰！
陈倾雪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投入了一枚深水炸弹。
脸颊的热度“唰”地一下就涌了上来，从脖子一直烧到耳根。
这个混蛋！
他怎么敢当着她的面，把这句充满歧义和调戏意味的话，又重复一遍！
中午在微信上看到这句，她还能当做是网络用语的误读，可现在，配上他那玩味的表情和眼神，傻子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冷静和体面，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是油腻，是性骚扰。
但从这个用两场神级预判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让她无法反驳、甚至让她心跳加速的……征服感。
“我……”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我输得心服口服。”
“所以，”莫测嘴角勾起一个胜利的弧度，话锋再转，“我们那个赌约……”
陈倾雪的脸更红了。
她想起了下午的聊天记录。
【如果我赢了，陈大经理这个周末，赏个脸，请我吃顿饭，如何？】
这个死疯批，他还真敢提！
“合同！”
陈倾雪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立刻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几乎是拍在了莫测面前。
“这是我根据昨天那份对赌协议拟的正式借款合同，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莫测拿起来扫了一眼。
借款人：莫测。
出借人：陈倾雪。
借款金额：拾陆万元整。
借款期限：15个交易日。
到期归还本息：叁拾贰万元整。
条款清晰，数字明确，没毛病。
他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按下手印。
“好了。”他把合同推回去，“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可以还我了？”
陈倾雪从抽屉里，将他的证件和她已经签好字的合同一起递给他。
莫测接过证件揣进兜里，却没拿那份合同。
“这份合同，你先替我保管。”
陈倾雪一愣：“为什么？”
“我相信陈经理的人品。”
莫测站起身，理了理t恤的领口。
“十五个交易日之后，我连本带息把钱打给你，你再把合同还我。”
他顿了顿，又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补充道。
“当然，要是中途亏光了，你可以拿着这份合同，再加一份我今天签名的复印件，去法院告我。”
“或者，来江州财经大学的男生宿舍楼下，活捉一个叫莫测的负心汉。”
陈倾雪：“……”
这个男人，太会了。
这一手釜底抽薪，直接把信任度拉满，让她连最后一点怀疑都烟消云散。
莫测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回过头。
“哦，对了。”
“周末我随时有空，时间地点，你定。定了发我微信。”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我喜欢吃辣的，火锅或者川菜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