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双魂之契与义骸之选
暮色像浸透墨汁的绒布，将鸣木市高低错落的街巷层层裹紧。浦原喜助拄着拐杖行在最前，金属杖头每敲击一次积水的石板路，便溅起细碎的冷光，在青石板上洇开的水迹里，倒映着灯笼摇曳的昏黄光晕。他抬手扯了扯圆顶礼帽的边缘，帽檐阴影下的镜片泛着冷冽的光，黑色羽织下摆扫过墙角斑驳的青苔时，竟有细碎的冰屑簌簌剥落——身后龙弦抱着真咲踉跄跟进，少女单薄的衣襟下，锁骨处的空洞正渗出幽蓝灵压，那光芒在夜风中碎成断续的光痕，如同即将燃尽的引线，每一道都在空气里留下转瞬即逝的磷火般轨迹。
“动作快点！”浦原突然回头，镜片在斜上方悬挂的鲤鱼灯笼下闪过一道寒芒，像出鞘刀刃反射的光。他猛地推开藏在巷尾的暗门，门轴发出老旧的吱呀声，惊得门框缝隙里蛰伏的灵子萤火虫四散纷飞，幽绿的光点撞在货架上堆积的义骸零件上，照亮了泛着血锈色的金属指骨，以及陈旧木盒——盒盖缝隙间，黏稠的灵子液正呈柱状喷涌而出，在地面聚成一滩不断蠕动的银色光斑。
龙弦跨过门槛的瞬间，玄关处嵌在墙内的灵子检测仪突然爆发出撕裂布匹般的蜂鸣。圆形屏幕上，代表虚化程度的红色光带已狰狞地爬至73%，而真咲的银蓝光点被挤压成纤细的虚线，仿佛随时会被红色吞噬。更令人心惊的是，空洞边缘的黑纹如同活物般窜动，蛇信似的纹路在空中划出残影，险些缠上龙弦因颤抖而微晃的银灰色发丝，那发丝末端凝着的露珠，在灵子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虹彩。
“灵核崩坏到这种程度……”浦原单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指尖掀开真咲汗湿的额发时，指腹触到她耳后灼痕的瞬间，旁边木盒里的义骸突然发出骨骼错位的闷响，像是老旧关节在强撑下的呻吟。真咲被绷带包裹的躯体剧烈震颤，胸口凹槽渗出的银蓝光与龙弦发梢颜色 identical，在地面聚成刺目的光池，那光池中倒映着三人扭曲的影子，如同水中破碎的梦境。
一心猛地踢开脚边滚落的义骸头骨，斩魄刀拄地时震落墙皮碎屑，露出墙体里斑驳的灵子回路。“别磨蹭了！”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绷带下的刀伤突然传来灼痛感，低头便看见真咲空洞边缘的黑纹如藤蔓般攀附上他缠绕的灵压绷带，紫黑火花迸溅的刹那，浦原拐杖尖端的星形标记骤然亮起血色，那光芒顺着杖身蔓延，在地面投下扭曲的枝蔓状阴影。
“虚化是魂魄界限的崩溃！”浦原抖开怀中泛黄的羊皮纸，纸张边缘因年代久远而碎成絮状，灵子墨水绘制的魂魄结构图却爆发出刺眼强光。图中央，虚的黑魂与死神的红魂绞成旋转的漩涡，如同两只缠斗的巨兽，而灭却师的银蓝光点正被疯狂吞噬，光点周围布满蛛网状的裂痕。“她用银箭硬抗死神灵压时，”浦原的指尖戳在图中银蓝光点处，羊皮纸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改造虚的残魂趁机侵入——现在灵核就像被虫蛀空的朽木，每道裂缝都在漏出灵压。”
龙弦的目光死死盯着玻璃培养皿里浮沉的灵子箭，箭头处灭却师的十字星标记刺得他眼眶发酸，仿佛有细针在瞳孔里反复穿刺。他想起石田家地窖里那些用灵子冰块封存的箭矢，此刻那寒意正顺着真咲的手臂爬上他的心脏，冻得血液都几乎凝固。“你说的疫苗……”他的声音沙哑，尾音被检测仪的蜂鸣吞没。
“用灭却师灵子做骨架，注入人类魂魄碎片！”浦原指向培养皿，箭羽上编织的人类头发正根根竖立，像被静电吸附的细针。“这是百年研究的反虚化疫苗，”他的指节敲在玻璃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它只能像止血钳一样，暂时阻止魂魄‘自杀’——”拐杖突然狠狠砸向木盒，盒盖上的封印符迸出火星，“要彻底压制虚化，必须有个能锚定魂魄的支点！”
话音未落，一心绷带下的伤口突然炸开灼热灵压，绷带边缘被烫得焦黑卷曲。几乎同时，真咲空洞里的橙色火种猛地暴涨，如同一朵骤然绽放的火焰花，与旁边义骸胸口的凹槽同时爆发出银蓝光。浦原的瞳孔在镜片后骤缩，圆顶礼帽从头上滑落也未察觉，露出额角几缕亚麻色的发丝：“看！死神与灭却师的灵压产生共鸣了！”他指向两人交叠的灵压轨迹，“你们的伤口现在被灵子线绑在一起，就像被同一根绳子系住的两只舟！”
龙弦的银灰色发丝垂落，几缕轻拂过真咲苍白如纸的脸颊，她的睫毛在灵子光下微微颤动，像濒死的蝶翼。他深灰色的瞳孔里映着木盒中的义骸，那具躯体的关节处还缠着未拆的绷带，胸口凹槽正发出低沉的嗡鸣。“你要他做什么？”龙弦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掐进掌心。
“把魂魄注入这具义骸！”浦原突然扯开自己脸上的绷带，露出与一心 identical的面容，左眼角那道银箭疤痕正在渗出珍珠般的灵子血，血珠落在地面便化作细碎的光尘。“义骸用人类魂魄浇筑，能成为反虚化的锚点！”他的手掌按在义骸冰冷的胸口，“而你的死神灵压，是唯一能中和灭却师体内虚之力的钥匙——就像冰水浇灭火焰。”
“注入义骸？”一心连退两步，斩魄刀拖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刀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掌心生疼。“那我还能回尸魂界吗？”他想起瀞灵廷巍峨的瀞灵廷，想起流魂街的烟火，绷带下的伤口突然裂开，真咲空洞里的黑纹顺着灵子线窜来，在他死霸装上烧出焦黑的指痕，那痕迹如同狰狞的爪印。
“不能！”浦原将疫苗箭狠狠拍在义骸眉心，金属碰撞声刺耳如鸣镝，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进入义骸就会变成‘死神与人类的中间存在’，”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再也挥不动斩魄刀，也看不见虚——甚至连尸魂界的门都会对你关闭。”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而且从仪式开始的那一刻起，你就必须和她的灵核绑定，像两棵根系交缠的树，直到魂魄融合……或者一起崩坏。”
龙弦猛地攥住一心的死霸装领口，布料被攥得发出撕裂般的声响，他银灰色的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那是方才奔跑时溅上的雨水冻结而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这是让你永远放弃死神身份！放弃瀞灵廷，放弃斩魄刀，放弃你作为死神的一切！”他眼前闪过石田家地窖里那排刻着戒律的石碑，碑身上“灭却师与死神不得相交”的刻痕此刻仿佛在发光，那寒意顺着真咲的手臂爬满他的心脏，冻得他指尖发麻。“灭却师和死神的界限一旦打破，石田家和志波家百年的戒律就会——”
“少废话！”一心狠狠甩开他的手，死霸装布料在他掌心留下红痕。绷带下爆发出的灵压如潮水般涌出，将真咲空洞里的火种点燃成熊熊火炬，那光芒映红了他半边脸，绷带边缘被灵压震得簌簌作响。“救她需要我变成人？”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真咲锁骨处不断扩大的空洞，“我做！”话音未落，他一脚踹开木盒上的封印符，符纸化作灰烬纷飞，义骸胸口凹槽里的灵子液瞬间沸腾，如活物般翻涌，溅在地面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腾起的白烟里带着铁锈般的气息。
疫苗箭插入义骸眉心的刹那，灭却师十字星与凹槽同时爆发出刺目蓝光，那光芒如同极光般在天花板上流淌。龙弦抱着真咲急退数步，后背撞在货架上，震得义骸零件叮当作响。他看见一心的魂魄如燃烧的血滴，从死霸装领口缓缓脱出，魂魄边缘泛着透明的光晕，沉入义骸的瞬间，缠绕的绷带寸寸崩裂，化作白色的飞絮，左眼角的银箭疤痕与真咲空洞边缘的黑纹同时亮起血色，两道光芒在空中交织成锁链状。
“启动仪式！”浦原猛地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按钮表面的灵子纹路亮起红光，培养皿里的疫苗箭全部射出，金属箭头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直指真咲的空洞。少女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那声音不似人声，充满了虚的暴戾，橙色短发根根倒竖，如同炸开的火焰。空洞边缘的黑纹瞬间化作巨口，獠牙闪烁着幽光咬向箭矢，灵子检测仪的警报声尖锐得如同玻璃碎裂，屏幕上的红色光带疯狂跳动，险些冲破上限。
“快把灵压输进去！”一心（义骸）死死攥住真咲的手，两人掌心相贴处渗出的银蓝光与疫苗箭产生共振，空气里泛起细密的涟漪。龙弦看见两人交握的手爆发出灵压风暴，气流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真咲的橙色短发与一心的黑发在风中狂舞，发梢纠缠在一起。恍惚间，他想起图书馆里那幅古老的画稿——斩魄刀与银箭交叉成十字，此刻那画稿仿佛在风暴中碎裂，化作无数灵子碎片，每一片上都刻着石田家戒律的裂痕，那些裂痕像蛛网般蔓延，最终崩解成齑粉。当最后一支疫苗箭没入空洞时，橙色火种与银蓝光骤然融合，形成旋转的星云，星云中心爆发出强光，将翻涌的黑纹彻底压回硬币大小的创口，那创口边缘不再是狰狞的黑色，而是泛起淡淡的银色光晕。
“虚化进度降到15%……”浦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仿佛刚跑完长跑，他用袖口狠狠擦着眼镜，镜片上的雾气被灵子光蒸干。几只灵子萤火虫落在真咲额角，却被她皮肤下渗出的暖意烫得振翅飞开，那暖意不再是之前冰冷的灵压，而是带着生命气息的温热。
龙弦的指尖终于触到真咲回暖的脸颊，那皮肤不再像冰块般刺骨，而是有了微弱的温度。少女锁骨处的创口边缘，黑纹已凝固成灭却师十字星的形状，纹路清晰，如同用最细的银线绣在皮肤上的勋章，在灵子灯下闪着柔和的光。一心（义骸）晃了晃手腕，掌心残留的银蓝光突然与窗外的雨声共鸣——不知何时，细密的冷雨已敲在玻璃上，汇成蜿蜒的水痕，将室内三人的影子映成模糊的轮廓：灭却师的银发在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死神（义骸）的黑发吸收了所有光线，而少女熟睡时微颤的橙色睫毛，像停歇的蝴蝶翅膀，在灵子灯冷光与窗外雨幕的交织里，构成一幅违反所有戒律的禁忌图腾，那图腾边缘泛着淡淡的灵光，仿佛在宣告某种规则的崩解，与新序章的悄然开启。房间里只剩下检测仪低沉的嗡鸣，以及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将这片刻的安宁，衬得格外沉重而珍贵。
龙弦看着安详睡去的两人，默默的走出了浦原商店，独自走在了雨中行至中途，却看见片桐叶绘，撑着伞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