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乐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滚筒洗衣机，然后被人用工业级的功率疯狂旋转了三百六十圈。
天旋地转，光怪陆离。
上一秒，他们还在大屿山安全屋那熟悉的、带着淡淡霉味和硝烟味的环境里，下一秒，整个世界就化作了一道道被拉长、扭曲的彩色光带。宋子豪沉稳的脸、小马哥桀骜的表情、阿杰警惕的眼神，都在这片色彩的洪流中被撕扯、揉碎，然后重组成毫无意义的几何图案。
失重感、撕裂感、还有一种灵魂仿佛要被从肉体里甩出去的眩晕感，同时冲击着他们的神经。饶是经历过一次穿越的林小乐，也忍不住在心里大声哀嚎。
“系统你个渣男！每次都这么粗暴！连个过场动画都没有，用户体验极差！回头必须给差评！”
相比于他的精神吐槽，第一次体验“维度传送”的宋子豪三人组，反应则更加直接和剧烈。
宋子豪眉头紧锁，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强行抵抗着那股要将他意识搅碎的力量。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分解成无数个粒子，然后又在某个不可知的地方重新聚合。
阿杰则完全是出于本能地摆出了一个防御姿态，试图在天旋地转中找到一个重心，但一切都是徒劳。作为一名受过严格训练的前飞虎队精英，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这种感觉让他极度不安。
而小马哥，则是三人中反应最大的。他先是发出了一声惊愕的“哇靠！”，紧接着便试图拔出怀里的伯莱塔手枪，仿佛想用子弹，射穿这片包裹着他们的、该死的“特效”。
“军师！这是什么鬼……！”
他的话音未落，那股疯狂的拉扯力便猛然消失了。
“啪叽！”
“哎哟！”
“噗通！”
“咚！”
四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压抑的痛呼，在一个寂静得有些过分的地方响起。
林小乐感觉自己的屁股像是和一块坚硬的青石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挣扎着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蔚蓝如洗、不含一丝杂质的天空，几只仙鹤排着队，悠哉游哉地从头顶飞过，姿态优雅得像是动画片里画出来的。
清新的、带着松香和泥土芬芳的空气，涌入鼻腔，瞬间洗去了他脑中的眩晕感，也洗去了香港那永远带着一丝潮湿和尾气味道的记忆。
“我……的腰……”小马哥第一个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揉着自己的老腰，一脸的怀疑人生。他环顾四周，那副标志性的、永远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们正身处一个宽阔的、由青石铺就的庭院之中。庭院的正前方，是一座气势恢宏的道观大殿，朱红色的梁柱，金色的琉璃瓦，屋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仙鹤与祥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大殿正上方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重阳宫”。
庭院两侧，是古色古香的厢房和回廊，远处，是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青翠山峦，近处，是几棵苍劲挺拔、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古松。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檀香味。
这里的一切，都美得像一幅画，但也陌生得让人心慌。
“这是哪里？哪个电影制片厂的搭景？手笔不小嘛。”小马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风衣口袋，却摸了个空。他低头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他那件标志性的黑色风衣，那身帅气的西装，那副雷朋太阳镜，全都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宽袍大袖的灰色道袍，脚上踩着一双土得掉渣的黑色布鞋。道袍的料子粗糙，穿在身上松松垮垮，风一吹，感觉自己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
“我……我的风衣呢？我的Armani西装呢？”小马哥发出了绝望的哀嚎，“还有我的枪！我的宝贝伯莱塔呢？！”
他发疯似的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但除了摸到一身廉价的布料，什么都没有。
宋子豪和阿杰也发现了自身的变化。他们同样被换上了一身灰色的道袍，原本精干利落的现代装束，被这种充满了“出尘之气”的服装所取代，让他们浑身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装备……全没了。”阿杰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检查得最仔细，连鞋底都翻了过来，“不仅是枪和备用弹匣，连我藏在腰带里的军刀和急救包，也都不见了。”
失去了武器，对于他们这些习惯了用火器解决问题的人来说，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安全感瞬间降到了冰点。
宋子豪是唯一保持冷静的人，他走到庭院边缘，伸手触摸了一下廊柱，又蹲下身，捻起一点地上的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不是布景。”他站起身，语气无比肯定，“木头的质感，泥土的气味，还有这空气……都是真的。我们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林小乐的脑海里，响起了那冰冷而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维度着陆成功，世界坐标：《东成西就》。】
【身份植入成功：全真教新入门弟子。】
【新手装备已发放：全真教弟子服（粗布）x4，布鞋x4，入门心法小册子（仅供阅读）x4。】
【警告：检测到违规高科技物品（枪械、炸药等），已进行临时封存。在本世界完成主线任务后，可于离开时取回。】
“我就知道！”林小乐一拍大腿，心里哀嚎，“系统，你这是强制我们‘版本更新’啊！还带削弱补丁的！太狗了！”
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看着三张充满了迷茫、愤怒和警惕的脸，苦笑着摊了摊手。
“欢迎来到……新手村，各位大佬。”他指了指那块“重阳宫”的牌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是终南山，全真教的地盘。而我们，现在是四个光荣的……小道士。”
“小道士？”小马哥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mark哥，铜锣湾扛把子，现在要我在这里扫地念经？开什么国际玩笑！”
“先别管念经了，马哥。”林小乐的表情变得异常古怪，既有兴奋，又有几分同情，“我得提前给你们打个预防针。我们这次来的这个‘武侠世界’，它……嗯，怎么说呢？它的物理定律，可能不太稳定。”
“什么意思？”阿杰皱眉问道。
“意思就是，在这个世界里，牛顿的棺材板可能是压不住的。”林小乐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世界观科普”，“在这里，你们可能会看到有人用靴子当暗器，而且还是追踪导弹；可能会看到有人为了练功，男扮女装；还可能会看到有人因为吃了某种神奇的药，嘴唇变得像两条香肠一样……总之，不要用我们之前的常识，去理解这里发生的任何事。这里的逻辑，就是没有逻辑。”
宋子豪、小马哥和阿杰，听得面面相觑，脸上都写着“这小子是不是被摔傻了”的表情。
就在他们消化着这堪称魔幻的介绍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喂！你们四个新来的！在这里发什么呆！以为拜入我们全真教，是来游山玩水的吗？”
一个尖锐而傲慢的声音传来。四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蓝色道袍、头戴道冠、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道士，正双手叉腰，满脸不悦地朝他们走来。这道士生得贼眉鼠眼，一脸的刻薄相，让人一看就心生不喜。
林小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哟，这不是尹志平……啊不对，串台了，这不是赵志敬师兄嘛！”他在心里疯狂吐槽，“瞧这标准的反派脸，简直就是新手村的引导Npc兼职小boSS啊！”
赵志敬走到四人面前，用挑剔的目光将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小马哥那即使穿着道袍也掩盖不住的桀骜眼神上，冷哼了一声。
“看什么看？是不是不服气？”他用下巴指着小马哥，“别以为你们在山下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到了这终南山，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赵志敬手下管的杂役弟子！我让你们往东，你们不能往西！”
小马哥的拳头，瞬间就硬了。在香港，除了宋子豪，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刚要发作，却被宋子豪用眼神制止了。
宋子豪对着赵志敬，微微一抱拳，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位道长，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多多指教。”
“哼，算你识相。”赵志敬很满意宋子豪的态度，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摆谱，“我们全真教，乃是天下武学正宗，教主王重阳真人，更是天下第一高手！你们能拜入我教，是你们三生修来的福气！不过，想要学上乘武功，得先磨练心性！所以，从今天起，你们的任务，就是去后山，劈柴、挑水！”
劈柴？挑水？
小马哥和阿杰的眼角，同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们一个是在枪林弹雨里杀出来的枭雄，一个是在罪恶都市里搏命的精英警察，现在，居然要被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指派去干这种粗活？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师兄。”林小乐笑嘻嘻地凑了上去，递上了一个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系统塞进来的粗面馒头，“师兄辛苦了，我们一定好好干。就是……我们对教内的情况还不太熟，您能给我们说道说道吗？比如，咱们教主王重阳真人，他老人家现在在哪儿清修呢？”
赵志敬看到林小乐这么上道，脸色缓和了不少，他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算你小子机灵。师叔祖他老人家正在后山禁地闭关，修炼神功，准备应对西毒欧阳锋的挑战呢！这可是我们全真教的头等大事！所以，你们这些杂役弟子，更要安分守己，不许到处乱跑，冲撞了贵客！”
“欧阳锋……”林小乐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剧情，要开始了。
“对了，”赵志敬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指着他们说道，“你们四个，以后就住西边的杂役房。记住，天黑之后，不许在外面逗留！尤其是后山禁地的方向，那里有丘师叔、王师叔他们亲自看守，要是被当成奸细抓起来，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完，他便趾高气扬地转身走了，嘴里还嘟囔着：“真是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山下送来的弟子，一个个都奇形怪状的……”
等赵志敬走远，小马哥终于忍不住了，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豪哥，你刚才干嘛拦着我？那种货色，在香港，我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
“小马，这里不是香港。”宋子豪的表情无比严肃，“我们的武器没了，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那个赵志敬，虽然态度嚣张，但他身上有我们没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内力。”一直沉默的阿杰，突然开口了。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他走路的步伐很轻，呼吸绵长，太阳穴微微鼓起。根据我以前学过的格斗理论，这都是长期进行某种高强度内在训练的特征。如果我没猜错，他的力量和反应速度，很可能远超普通人。在没有枪的情况下，我们三个一起上，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阿杰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小马哥心头。他虽然桀骜，但不是傻子。他相信阿杰的专业判断。
“妈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愤愤地啐了一口。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忍。”宋子豪总结道，“先按照他们说的做，劈柴、挑水。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找到恢复我们战斗力的方法。军师，你刚才套出了什么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小乐身上。他现在，是这个团队里唯一的“情报官”和“向导”。
“情报很多。”林小乐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迅速地将信息进行梳理，“第一，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叫‘武功’和‘内力’，和枪械完全是两个赛道。第二，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开始了。核心矛盾，是全真教教主王重阳，和另一个叫‘西毒欧阳锋’的大反派之间的斗争。第三，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底层杂役，行动受限，但好处是，没人会注意到我们，方便我们暗中观察。”
他顿了顿，看向那座云雾缭绕的后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而且，我大概知道，我们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隐藏任务’，或者说，第一个能让我们破局的机会，在哪里了。”
“在哪里？”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林小乐伸手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了神秘和恶趣味的语气说道：
“王重阳的闭关室。”
他清楚地记得，《东成西就》的开场，就是王重阳练功走火入魔，被一只从天而降的靴子砸死，然后引出了一连串荒诞到极点的爆笑故事。
而现在，他们这四个来自现代香港的“天外来客”，就是这个本就荒诞的世界里，最大的变数。
“走吧，三位大佬。”林小乐拍了拍手，率先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让我们先去体验一下，古代劳动人民的朴实生活。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去围观一下‘天下第一高手’，是怎么被一只靴子给Ko的。”
宋子豪、小马哥和阿杰对视了一眼，虽然心中依旧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和不适，但他们还是跟上了林小乐的脚步。
夕阳下，四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背影，被拉得很长。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四个再普通不过的全真教新弟子。
只是，没人知道，这四个“小道士”的身体里，藏着四个来自枪火都市的、桀骜不驯的灵魂。
一场由现代枪神乱入古代江湖的、注定会鸡飞狗跳的荒诞大戏，就在这劈柴挑水的日常中，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