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躬身答道:回陛下,宁侯体魄强健,只需静养数日便可痊愈。
景帝听后放下心来,此时已换上整洁的龙袍。看见贾珺身上的飞鱼服破损严重,裹着纱布的双手血迹斑斑,转头吩咐戴权:取朕的便服给贾珺换上,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断了手臂的戴权迟疑道:陛下,这恐怕不合规矩。
景帝脸色一沉,戴权赶忙改口:奴才这就去办。
待贾珺苏醒,见景帝在场便要起身行礼。景帝按住他道:别逞强了,稍后朕命人用软轿送你出宫。宫里可留不得你这混账东西!
荣国府内。
惊魂甫定的贾母紧握着黛玉和宝玉的手道:幸而有惊无险。你们两个若有个闪失,我这老太婆也不用活了。
黛玉含笑应道:外祖母福泽深厚,我们也是沾了您的福气才能平安。
贾母闻言展颜:难得你小嘴这般伶俐。
稍顿又问:珺哥儿可安好?
黛玉面露忧色:珺儿进宫去了,至今未有消息。
这时鸳鸯匆匆进来禀报:老太太,神京城里许多房屋坍塌,不少百姓受伤。听说连宫里养心殿都塌了。
黛玉听闻此话,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心如重击般疼痛,脸色瞬间煞白——珺儿不正在养心殿么?
一旁的王夫人暗自窃喜,心想贾珺这孽障死了才好,让宝玉承袭那侯爵之位方是正理。
贾母看出黛玉忧虑,宽慰道:玉儿别慌,珺哥儿福大命大,定会平安无事。
正说着,小角儿慌慌张张跑来:林姑娘,我们二爷受伤了,宫里来人把他送回来了!
黛玉顾不上告辞,匆忙朝宁国府奔去。宝玉见状发怔,不明白林妹妹为何对贾珺如此关切,心里很是不快。
贾母连忙道:咱们也去看看。毕竟贾家还要倚仗贾珺,老太太自然不愿他出事。
宁国府后宅。
黛玉急急赶到贾珺房中,见香菱等丫鬟都围在床前,贾珺正闭目靠在榻上休养。她慌忙上前询问:珺儿,伤着哪里了?要紧不要紧?
林黛玉神色慌乱,贾珺心中泛起暖意,轻笑道:玉儿不必慌张,我不过是气力耗尽,调养几日便好。
见贾珺双手裹着纱布,黛玉指尖微颤,泪珠滚落:还逞强说没事,这伤得多重!
随行的御医见状解释道:姑娘放心,宁侯确实无碍,手臂的伤养些时日就能痊愈。
听闻御医诊断,黛玉稍稍安心。话音未落,贾母一行人匆匆赶来。老夫人目光落在贾珺衣袍上,顿时失色——那青色常服的袖口衣领竟绣着龙纹。
珺哥儿,你这身衣裳?贾母失声问道。
贾珺从容笑道:老太太别担心,这是圣上赐的,明日我就让人送回宫去。
贾母稍稍宽心,却又暗暗震惊于皇家对贾珺的恩宠,仍叮嘱道:快些换下吧,免得折了福分。
贾珺只得吩咐:香菱,去取套便服来,别让老太太操心。
贾母笑骂道:你这猴儿,倒会拿老身打趣!细问伤势后,嘱他好生休养便返回荣府,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待贾母离去,黛玉细细询问御医调养之法,严肃地对香菱道:务必看紧二爷,若不听医嘱就来告诉我。
香菱郑重应道:林姑娘放心。
贾珺见黛玉如此紧张,温言道:妹妹太紧张了,我的伤不碍事。
黛玉眼圈发红,瞪着他道:你若有个闪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泪如雨下。
贾珺心疼地想为她拭泪,却只能伸出缠满纱布的手。黛玉破涕为笑:伤成这样还不老实,等你好了有你好瞧的!
贾珺无奈苦笑: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黛玉顿时羞红了脸,轻啐道:呸!净说这些没正经的话。
黛玉与贾珺闲谈片刻,终究未结连理,不便久留内室。临行前细心嘱咐丫鬟们照看,这才姗姗离去。
地动之灾席卷神京直隶,灾民遍野,屋舍倾颓。朝廷速遣官员赈灾重建,贾珺亦筹备大批物资周济百姓。荣国府众姑娘都再次解囊相助。
贾珺身怀异禀,不日便康复如初。却故意拖延返衙时辰,躲在府中图个清闲。
宁安堂内,张龙躬身禀报:二爷,定城侯府屋宇损毁严重,如今正四处筹措银两。
贾珺想起那个白胖的谢礼,含笑道:去递拜帖,明日拜访定城侯。
次日拂晓,贾珺率亲兵至定城侯府。谢琼父子早候在门前,齐声道:恭迎宁侯。
贾珺快步搀起谢琼:世叔折煞晚辈了。你我世交之家,何须这般礼数。
谢琼见他诚恳,笑道:那老夫便斗胆唤声珺哥儿如何?
求之不得。
入厅落座后,谢琼问道:珺哥儿此来可有要事?
贾珺沿途所见皆是亲兵忙碌,仆从稀少。侯府建筑年久失修,倒塌甚多。看来谢礼所言非虚,十二侯府确已式微。
贾珺正色道:闻听世叔筹措银两,不知可有着落?
谢琼闻言面红耳赤。堂堂开国侯府沦落至此,实在羞于启齿。
见其窘迫,贾珺转向谢礼佯怒:礼哥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我虽相识不久却意气相投,有难处为何不寻我相助?莫非不认这个兄弟?
白胖先是一愣,随后动容道:珺二爷,您府上富贵,自然不差这点钱财。但咱弟兄结交图的是情义,您这般帮衬,倒叫小弟不知如何开口了!
贾珺见他为人赤诚,含笑说道:正因咱们以诚相待,你有难处才更该寻我。若是袖手旁观,还算什么兄弟?
谢礼眼眶发热时,只见贾珺取出一沓银票置于案上:谢世叔,这里是五万两银票。您先解了燃眉之急,待日后宽裕再还不迟,总不能让府上老夫人跟着受苦。
谢琼面泛潮红,踌躇道:珺少爷,当年先祖承蒙宁荣二公大恩尚未报答,如今怎好再收您这些银子?实在受之有愧。
贾珺观其是个率直性子,越发亲近:世叔此言差矣。既是通家之好,正该守望相助才是。
谢琼沉思良久,终是郑重道:银子我便厚颜收下,来日定当奉还。日后宁国府但有差遣,谢某万死不辞。
连日奔波的谢礼想到这些天遭的冷眼,再看贾珺这般痛快,不由哽咽:珺二爷!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亲兄长!
贾珺打趣道:这般说来,若不借银子,便不算你兄长了?
谢礼急得抓耳挠腮: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贾珺转而问道:谢世叔,贵府在城西可有位置好些的铺面?
谢琼虽不解其意,仍答道:倒是有间小铺子。珺少爷若要使用......
世叔会错意了。贾珺笑着解释,郊外庄子里种了些时鲜菜蔬,冬日里除了供奉宫里和自家用度,还能匀出些来发卖。不知世叔可愿合伙经营?
谢琼心头滚烫——这分明是要给谢家开辟财路。若真能在寒冬售卖新鲜菜蔬,确是一桩难得的营生。
贾珺送来的新鲜蔬菜让谢琼深受感动,高大的汉子眼眶微红:珺哥儿,这份心意我记下了。
谢礼在一旁暗暗记下这份情谊,心想日后定要报答这位好兄弟。
贾珺笑着拱手:世叔何必客气,你我两家世代交好,互相帮衬是应当的。这些小事交给礼哥儿办就是。
谢琼心知肚明,虽说候府世交不少,但肯真心相助的却寥寥无几。
谈完正事,贾珺去后宅拜见谢家老太太和夫人。两位女眷早已听闻前院之事,对贾珺愈发赞赏。
老太太亲切询问:珺哥儿可说亲了?原来谢家还有个未出阁的姑娘。
贾珺瞧了眼谢礼圆润的样貌,连忙道:承老太太关心,先前在扬州已经订了亲事,是先生家的闺女。
谢夫人闻言不免失落,却也不好再提。
谢礼突然插话:二哥好福气!听说林大人家的 ** 才貌双全......
话未说完便被谢夫人厉声喝止:混账东西!胡说什么!
贾珺脸色微沉:礼哥儿,这传言从何而来?
谢礼缩着脖子答道:上回北静王爷寿宴,荣国府宝二爷提起的,还念了几首林 ** 的诗......
贾珺心中不悦,暗想宝二爷实在不懂事,闺阁诗句岂能随意在外宣扬,日后定要与他分说清楚。
白胖子见贾珺神色不佳,接着道:林姑娘、薛姑娘和贾家的姑娘们都曾被提及,但只说了些诗词,未涉其它。
贾珺脸色稍缓,摆手道:礼哥儿,此事与你无关,不必在意。我反要谢你,否则宝玉继续胡闹,家里姑娘们的名声就毁了。
白胖子忙道:二哥不怪罪就好。
回府路上,贾珺思索如何教训宝玉,突然有了主意,对张龙低声吩咐几句,张龙领命而去。
次日午时,贾政因与工部同僚不和,照例在外用饭。邻桌两人的谈话传入他耳中:
听说荣国府那位衔玉而生的宝玉,在北静王府把贾家姑娘的诗词都宣扬出去了,这不是败坏姑娘们的名声吗?
这话可不敢乱说。不过他爹贾政在工部十几年不得升迁,也是怪事。
贾政闻言,怒火中烧。
回府后,贾政立即命人:把宝玉叫来!不许惊动后宅!
宝玉正在房中与麝月、袭人谈笑,丫鬟来报:老爷要见二爷,立刻就去。
宝玉顿时面无人色,颤声问:可知何事?
丫鬟摇头。宝玉只得战战兢兢往前厅走去。
宝玉刚走,袭人赶忙吩咐道:四丫头,快去瞧瞧老爷找宝玉做什么,有情况立刻回来告诉我。四丫头答应着追了出去。
宝玉迈进荣禧堂就见贾政阴沉着脸坐在上首,赶紧行礼:给父亲请安!
贾政根本不搭理宝玉,直接叫人关上大门。四丫头一看情况不妙,拔腿就往回跑,把经过告诉了袭人。袭人一听就慌了神,转身就往王夫人院里奔去。
荣禧堂内。
宝玉惴惴不安地站在堂下,小心翼翼地问:父亲叫儿子来有什么事?
贾政此刻怒火中烧,想到这些年来受的窝囊气,不问青红皂白就吼道: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我捆起来!拿大板子来!
几个小厮走上前行礼:宝二爷,得罪了。说罢就把宝玉按在长凳上。
贾政怒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混账,竟敢在外面议论家中姐妹,谁给你的胆子?读的书都喂狗了吗?今天不教训你,我枉为人父!
宝玉一听脸色大变,不知道贾政从哪里听说了这事,抖着声音求饶:父亲,儿子知错了,您饶了我......
贾政想到自己这些年仕途不顺,全怪这个孽障,怒火再也压不住:给我打!我不喊停就不许停!
几个小厮互相使眼色,棍子举得高落得轻,看似凶狠实则伤不着筋骨。可即便这样,十几板子下来宝玉还是疼白了脸。
宝玉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种罪,只觉得这样下去不如死了痛快,只不知那些姐妹们会不会为他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