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芒宫,芙宁娜的寝殿。
她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的,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生死逃亡。
华美的礼服裙摆因为她仓促的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在宫灯下泛着微光。
(赶、赶上了吗?)
她惊慌地侧耳倾听。
门外走廊,传来小咝和小闪那特有的、平稳而规律的滑行嗡鸣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她的门外。
蓝色的光点透过门缝隐约可见,它们似乎并未记录下异常的移动轨迹,只是按照既定程序,返回了监护岗位。
(安全……暂时安全了……)
芙宁娜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双腿一软,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毯上。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但紧接着,是露台上那汹涌情感的余波,如同暖流,一遍遍冲刷着她的心扉。
指尖触碰肩膀,仿佛还能感受到荧拥抱的力度和泪水的温热。
(念念……她真的回来了……)
这份失而复得的珍贵,让她在喜悦之余,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保护欲。
她不能再让念念卷入任何危险之中!
那些隐藏在枫丹阴影里的东西,那些连她都感到恐惧的低语和阴谋,绝不能让念念去触碰!
露台上,念念最后那句带着急切担忧的“你要小心”,言犹在耳。
而现在,这份担忧,加倍地回到了芙宁娜自己心中。
……
与此同时,荧和派蒙回到了下榻的旅馆。
派蒙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床上,抱着刚从路边买来的、印有芙宁娜q版头像的抱枕,小脸上写满了“我需要解释”几个大字。
“旅行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她气鼓鼓地踢蹬着小短腿,“你和芙宁娜……怎么突然就……就抱在一起了?还哭了!你们之前不是还互相看不顺眼吗?她还老叫我应急食品!”
她像个发现惊天秘密却得不到答案的小侦探,急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
“快告诉我嘛!你是不是抓住了她什么把柄?还是她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向你道歉了?”
荧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枫丹廷渐起的灯火,脸上带着一种派蒙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深切悲伤与温柔的神情。
夕阳的余晖在她眼中沉淀,化为一种坚定的柔光。
听到派蒙连珠炮似的提问,她转过头,轻轻摇了摇头。
“派蒙,”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关于芙宁娜的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太多。”
“诶——?!为什么啊!”
派蒙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如果猫会飞的话)一样跳了起来,飞到她面前,小脸几乎要贴到荧的脸上,
“我们不是最好的伙伴吗!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嘛!太不够意思了!”
看着派蒙那副又委屈又好奇、抓耳挠腮的模样,荧的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但依旧没有松口。
“不是不信任你,派蒙。”
她伸手,轻轻揉了揉派蒙柔软的头发,
“只是……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而且,这是我和她之间……很重要的约定。”
她想起了芙宁娜仓促离开时,那回头一瞥中蕴含的担忧与恳求。
那句“你要小心”,不仅仅是让她避开失踪案的危险,更深层的,或许是希望她不要过于深入探究那些连芙宁娜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关乎身份与命运的隐秘。
为了芙宁娜,也为了派蒙的安全,她必须谨慎。
“危险?约定?”
派蒙的小脑袋歪得更厉害了,眼睛里充满了更大的问号,“你们到底背着我商量了什么呀!神神秘秘的,急死我啦!”
她抱着抱枕在床上滚来滚去,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嘴里嘟囔着:
“不公平不公平!旅行者有了新秘密就不跟派蒙分享了!派蒙也要知道!”
看着她这可爱的样子,荧忍不住笑了笑,但依旧守口如瓶。
她只是轻声说:“放心吧,派蒙。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我们只需要知道,芙宁娜……她不是我们的敌人,她是我们需要保护的人。”
“保护她?”
派蒙停止了滚动,坐起身,眨巴着大眼睛,“可是……她不是神明吗?神明还需要我们保护?”
“正因为是神明,或许才更需要。”
荧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变得悠远而深沉。
她没有解释更多,只是将芙宁娜那句焦急的警告牢牢刻在了心里。
(不要再涉险了……)
她看着远处夜幕下如同巨兽般蛰伏的欧庇克莱歌剧院,以及更远处那象征着律法与秩序的沫芒宫,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那些失踪案的调查,或许……该暂时停一停了。
至少,在弄清楚哪些是真正的危险,哪些又是针对芙宁娜的陷阱之前,她不能贸然行动,不能让芙宁娜再为她担惊受怕。
派蒙看着再次陷入沉思、明显不打算再透露半个字的旅行者,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像只充了气的小水母。
她“哼”了一声,抱着印有芙宁娜头像的抱枕,背对着荧躺下,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不满”。
(可恶的旅行者!有了姐姐就忘了派蒙!)
(等着吧!派蒙大人一定会自己查出真相的!)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虽然她连该从哪里查起都毫无头绪。
夜色渐深。
旅馆房间里,一个守着秘密沉思,一个怀着闷气入睡。
而沫芒宫中,另一个刚刚经历情感风暴的人,则抱着膝盖,在冰冷的宫殿地板上,感受着那份混杂着温暖与忧虑的、复杂的余温。
芙宁娜的警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未能掀起巨浪,却悄然改变了旅者前进的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