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几个小宫女忙奉上饮品。
凌清婉爬上软榻，把福宝放在身边，自己则挨着华贵妃坐下，小手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额娘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好。明日清婉让小厨房给你做杨枝甘露，甜丝丝的，吃了就不气了。”
（不要考虑这个时代有没有这东西，问就是凌清婉造的，材料没有可以用平替）
福宝也凑过来，用爪子扒着华贵妃的膝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
华贵妃低头看着女儿认真的小脸，又看了看怀里温顺的猫，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熨帖的安慰，原不是什么锦绣言语，就是这样一双清澈的眼，一团暖乎乎的毛团。
“好，明日吃那杨枝甘露。”她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淌到心里：
“倒是你，明日还要去武陵春色今找玖鸢玩，再不睡，明日该起不来了。”
“清婉不困。”清婉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枕边摸出个东西，往华贵妃手里一塞：
“给额娘。”
那是颗用红线串着的小石子，磨得圆滚滚的，上面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这是我今日在太液池边捡的。”清婉指着笑脸：
“我画了个笑给额娘，额娘看见它，就会像它一样笑了。”
华贵妃捏着那颗石子，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心里却烫得很。
她把石子塞进袖袋，紧紧攥着，像是攥住了团小小的光。
今日之事，皇上信自己，维护自己，清婉这样体贴，真好。
“好了，睡吧。”她替清婉盖好薄被，又把福宝抱到脚边：
“有额娘在，天塌下来都不怕，何况是这点小事。”
清婉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眼睛慢慢闭上，嘴里还嘟囔着：“额娘也要笑……”
华贵妃坐在软榻边，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又摸了摸袖袋里的石子。
窗外的荷风还在吹，竹帘依旧响，可殿里的灯影暖暖的，映着母女俩的身影，连带着那只打呼噜的猫，都成了安稳的模样。
她忽然想明白了，这宫墙里的风雨再大，只要回头能看见这样一张睡脸，能摸到这样一颗带着孩子气的石子，就总有撑下去的力气。
夜渐深，福宝蜷在清婉脚边睡熟了。
华贵妃起身吹灯时，特意摸了摸袖袋里的石子，那小小的笑脸，像是刻进了心里，亮堂堂的。
又过了大半个月，皇后被软禁，华贵妃与敬妃借着机会重整内务府与御膳房等地，
皇帝愈发忙碌十天半个月的不进后宫，嫔妃求见也见不到……
宫中嫔妃的小动作亦是愈发的多了。
如今圆明园中愈发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了。
圆明园的阳光正好，透过层叠的银杏叶，在青石板上洒下碎金似的光斑。
谦嫔怀里抱着小小的弘晏，缓步走在夹道上。
弘晏还不足周岁，穿着件石青色的小箭袖，手里攥着片银杏叶，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婴语’。
谦嫔看着小小的弘晏，笑了，声音温得像浸了蜜：“等到秋日，这银杏叶都是金黄金黄的，到时候额娘给弘晏捡一篮子，让她们理好了放在给弘晏布置房间。”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素纱衫，领口绣着几枝浅碧的兰草，鬓边只簪了支素银簪，素净得像池边的芦苇。
转过沁芳闸，就见前面的紫藤架下立着一行人。
乐贵人穿着件橙黄色的宫装，裙摆扫过地面，显得格外扎眼，身边的玖鸢公主不足三岁，梳着双丫髻，手里举着个糖画老虎，正咯咯地笑。
“这不是谦嫔姐姐吗？”夏冬春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带着点惯有的扬高：
“带着六阿哥散心呢？看这穿戴，倒像是刚从庙里回来，素净得……啧啧。”
弘晏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往谦嫔怀里缩了缩。
谦嫔拍了拍儿子的背，走上前去，声音依旧温和：“乐贵人兴致倒是好，本宫刚带弘晏去了趟观音庙，求了平安符，想着素净些才合规矩。”
乐贵人瞥了眼她手里的素布小袋，嘴角撇了撇：
“求平安符？姐姐这是觉得宫里不安稳？也是，六阿哥还小，是该多求些符纸挡挡灾，省得……”
“妹妹说笑了。”谦嫔没等她说完，便笑着打断，只是眼底却是暗了下来，任谁怎么说自己都无妨，可她不该说自己的弘晏。
谦嫔伸手理了理弘晏的衣领：“宫里有皇上和太后照拂，自然是安稳的。不过是做母亲的心思，总想着多求几分庇佑，妹妹膝下空空，自是不懂的。”
“只是，妙嫔姐姐膝下有玖鸢公主，定能懂我们做母亲的这份心。”
她这话软乎乎的，却像团棉花，却是戳了乐贵人的心窝子，把她到了嘴边的刻薄话都堵了回去。
乐贵人噎了噎，看着玖鸢正盯着弘晏手里的银杏叶，便没好气地说：“小孩子家懂什么平安符，有那功夫，不如多学学规矩。你看弘晏，见了人就躲，哪有皇子的样子？”
弘晏不知道乐贵人在说自己，只是看到乐贵人的样子便是不喜欢的，他攥着安陵容的衣角不松手。
安陵容轻轻拍了拍弘晏的后背：“弘晏还小，妹妹与本宫与弘晏也不甚亲近，自然是陌生的。”
“只是，说到规矩，妹妹见了本宫似乎还未行礼呢，且玖鸢公主都三岁了还不急着学规矩，我怀里这个不满周岁的小小人儿急什么？”
她这话说得轻，却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乐贵人一下——
乐贵人的脸沉了沉：“你！你那破落户出身的家世，也配本主给你请安行礼？”
“且谦嫔你莫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子凭母贵吧？我们玖鸢的额娘可是草原而来的贵女，可不是你能比的！”
安陵容站起身，笑意依旧温和，却不达眼底：“妙嫔姐姐出身确实好，玖鸢公主养的也好。”
“子凭母贵说的也不错，那妹妹可要快给皇上诞育个子嗣呢。”
她说着，从袖袋里摸出颗蜜饯，递给玖鸢：“这是江南来的金橘脯，甜丝丝的，公主尝尝？”
玖鸢笑眯眯的接过来塞进嘴里，眯着眼笑了，小脸上的酒窝浅浅的：“谢谢谦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