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子锁开启的蜂鸣声里，林野攥着工牌跨进守夜人管理局的大门。走廊墙壁泛着冷白的荧光，墙上密密麻麻钉着黑色封皮手册，封面上用烫金印着《异常处理通用规则（202x修订版）》。
307室，基础培训。接待台的银发阿姨推了推眼镜，带好笔，今天的考核不过关，你明天就得去档案室整理百年前的旧案。
教室里坐着七个新人，林野的目光扫过黑板。主讲人是个穿藏蓝制服的男人，左胸别着银色徽章——那是一级调查员的标识。男人开口时，声音像老式收音机调频般沙哑：
欢迎加入守夜人。在座的各位将处理两类异常：显性异常（可直接观测的超自然现象）和隐性异常（影响现实规则的扭曲）。你们的第一课，是记住这七条铁律。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
规则一：不直视异常本体超过三秒。
去年302省道事件，新人小吴好奇直视了镜中倒影的眼睛。当晚他的视网膜上长出了相同的倒影，三天后溃烂穿透颅骨。讲师敲了敲投影屏，照片里是个眼眶爬满血丝的年轻人，异常本体往往携带认知污染，视线接触是污染扩散的主要途径。
规则二：不与异常对话。
语言是人类意识的载体。2019年哭墙事件中，调查员试图安抚墙里的婴儿啼哭，结果婴儿的怨念顺着对话侵入其意识，导致调查员当众撕扯自己的脸。屏幕切换成监控录像：一个男人对着砖墙嘶吼，指缝渗出鲜血，记住，异常没有理智，对话只会让它你。
规则三：清理必须彻底。
处理完异常现场，要用封镜胶覆盖所有反光物，用盐圈隔离污染区，最后用黑驴蹄子镇压东南角。讲师举起一根顶端开裂的牛骨，上周城西超市的会动的购物车，就是因为清理时漏了一瓶反光的饮料，导致三天后整座商场的监控都开始播放购物车碾压人的画面。
......
课程结束时已近深夜。林野抱着《规则手册》回宿舍，在走廊拐角撞见个穿旧制服的男人。对方左脸有片焦黑的疤痕，正蹲在地上用封镜胶填补墙缝。
新人？男人抬头，眼白处布满血丝，记住，规则不是束缚，是保命符。我当年就是觉得第三条麻烦......他突然噤声，快速起身离开，留下半管没盖严的胶罐
林野的第一次任务在城南老城区。报案人是独居的老太太，说自家卫生间的镜子。
起初只是倒影比我慢半拍。老太太攥着念珠，后来它开始自己擦玻璃，昨天夜里，我看见倒影里的我......咬着自己的手腕笑。
林野套上鞋套走进卫生间。镜子蒙着层薄灰，他戴上遮光目镜——这是处理显性异常的基础装备，能过滤70%的认知污染。镜面逐渐清晰，倒影里的也在同步动作。
陈哥，林野对着耳麦低语，本体是镜子还是倒影？
都不是。耳麦里传来前辈陈默的声音，镜中人格，异常核心藏在镜面夹层。准备银制刮刀，沿着镜框缝隙......
话音未落，林野的手一抖。倒影突然歪头，嘴角咧到耳根。他鬼使神差地摘下了遮光目镜——想看得更清楚些。
陈默的吼声炸响时，林野已经看见了。倒影的眼球里浮着细密的黑色纹路，像极了培训时投影里的认知污染。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洗手台，镜子剧烈震动，夹层里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
闭眼！捂耳朵！陈默冲进来，手里举着个铜制罗盘。林野照做，却仍能听见尖锐的低语：看看我......看看真实的我......
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一个刻度。陈默掏出封镜胶，沿着镜框缝隙飞快涂抹：这是民国时期的梳妆镜，原主人是个戏子，被丈夫剜了双眼沉在井里。怨气附在镜面，这些年吸够了人气，开始造另一个自己
胶层逐渐凝固，镜中的倒影开始模糊。陈默掀开镜框，露出后面发黑的夹层，里面塞着团湿漉漉的长发，发间缠着枚生锈的耳环。
处理完毕。陈默摘下手套，记住，刚才你摘目镜的瞬间，污染已经接触到你。回去用盐水泡手半小时，再写三千字检讨。
深夜，林野在宿舍翻《规则手册》，发现最后一页有行小字：所有规则都有例外。当异常即将突破第四重污染（即影响现实物质形态），可使用破界符直接摧毁核心。
他想起白天镜中人格的低语，突然有种被注视的感觉。窗玻璃上泛起涟漪，倒影里的他正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着黑色雾气。
不好！林野猛地后退，撞翻椅子。倒影的手穿透玻璃，抓向他的脖子。他想不起规则，本能地抓起床头的镇纸砸向窗户。
玻璃碎裂声中，倒影发出尖啸。林野这才发现，所谓镜中人根本没被彻底清除——陈默清理的是本体，而它的残秽附着在了他的证件照上。
冷静！陈默破门而入，手里举着燃烧的黄纸符，这是污染转移！它借你的证件当锚点！
符纸化作金焰，扑向证件照。照片里的林野突然睁开眼，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底下无数蠕动的黑线。林野胃里翻涌，却想起手册里另一条被红笔圈住的注记：面对即将实体化的异常，破坏其比消灭本体更有效。
最后一道金焰闪过，证件照化为灰烬。林野瘫坐在地，看着陈默用封镜胶重新糊好窗户。
你刚才违反了所有规则。陈默递来一杯热水，但你知道为什么没出事吗？
林野摇头。
因为你没犹豫。陈默指向墙上的《规则手册》，规则是前人用命写的，但有时候，活下来的人需要打破规则——前提是你足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任务报告交上去三天后，林野被叫到局长办公室。白发老人坐在红木桌后，桌上摆着本翻旧的《规则手册》。
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制定这些规则？局长推了推眼镜，三十年前，守夜人还是支百人队伍。有个天才认为规则限制了效率，擅自修改流程，结果引发连锁污染，整座城的人差点陷入集体幻觉。
他翻开手册，指着第一页：第一条规则下面，写着1998年7月15日，调查员王建军因直视异常本体牺牲。每条规则背后，都是同行的命。
林野想起那个左脸烧伤的前辈，想起他说规则是保命符时的眼神。
但规则也需要进化。局长将手册推过来，空白页上多了行新字，这是你这次任务的备注：当异常产生自我意识并主动攻击时，允许临时调整接触距离，但需在五秒内启动备用净化方案。
窗外起风了，吹得手册哗哗作响。林野合上书页，看见封皮内侧有一行小字：我们不是异常的审判者，是秩序的守墓人。
深夜的街道上，林野和陈默走向下一处异常点。年轻人的脚步坚定了许多，他摸了摸胸前的工牌，那里烫金的守夜人三个字，在路灯下泛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