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棋局在胤禛的操控下,悄无声息地推进着。他利用八爷党试图通过那批客商伸手军需的契机,巧妙布局,既摸清了对方的部分意图,也顺势安插了自己的人,为后续可能发生的西北战事提前落子。这一切,都需要极度的小心和缜密的谋划,耗费了他大量心神。
当胤禛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中,踏入被舒兰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后院时,总能感到一种难得的宁静与安心。
章程推行后,效果显着。请安时再也听不到李氏夹枪带棒的闲话,也看不到年氏故作柔弱的试探,只剩下规矩的问候和得体的应答。各院份例发放、人员调动皆有记录可查,清晰透明。下人们各司其职,少了往日的浮躁,多了几分沉稳。
这份井然有序,并非靠强权压制,而是源于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胤禛不得不再次惊叹于舒兰的智慧。她似乎总能用一些看似新奇却无比实用的方法,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规范化。
这日晚膳,难得有空在正院安心用饭。舒兰一边给他布菜,一边随口说着府里的琐事:
“‘文翰斋’这个月接了几单衙门文书誊抄的活儿,虽是小事,但账上多了笔进项,也顺便认识了几个户部的书吏。”
“耿格格前儿个递了个条陈,是关于优化库房物品登记的法子,臣妾看了,觉得颇有可取之处,已让吴嬷嬷试着推行了。”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拉家常,但每一件事背后,都体现着她对府务的用心经营和对潜在资源的敏锐把握。教育子嗣、拓展产业、发掘人才、优化管理……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将他的大后方经营得风生水起,固若金汤。
胤禛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舒兰专注叙说的侧脸上。烛光映照下,她眉眼温润,神态从容,仿佛处理这些繁杂事务对她而言游刃有余。
又想起了前几日,心腹幕僚戴铎曾私下感叹:“王爷,福晋真乃女中诸葛。有福晋坐镇后方,王爷方可心无旁骛,纵横前朝。”
当时他只“嗯”了一声,未曾多言。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将一切打理得妥妥帖帖的女子,再对比前朝那些尔虞我诈、步步惊心,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和满足感,充盈在胸臆间。
放下筷子,凝视着舒兰,忽然极其认真地唤了一声:“舒兰。”
舒兰正说到库房登记的新法子,闻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她有些看不懂的、极其浓烈的情绪。
“爷?”舒兰微微疑惑。
胤禛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千言万语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化作一句低沉而郑重的叹息: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八个字,重于千钧。
不再是“佳妇”那种来自上位者的评价,也不是“辛苦了”那种带着补偿意味的安抚,而是一个男人,对自己选择的伴侣,所能给出的最高级别的认可与满足。这承认了她的独一无二,承认了她对他整个人生和事业无可替代的价值。
舒兰愣住了。看着胤禛,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欣赏、庆幸,以及一种深植于心的依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涨得满满的。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哽咽。从未奢求过能从他这里听到这样的话。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牢固的“合伙”关系,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之情。可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有些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超越了合作的范畴,深深扎根于情感的血肉之中。
低下头,掩饰住微微泛红的眼眶,声音有些轻颤:“爷……言重了。臣妾……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胤禛伸出手,越过桌面,紧紧握住了她放在膝上、微微蜷起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有力。
“不,”他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你所做的,早已远超‘分内之事’。胤禛此生,幸得有你。”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动人的誓言,只有这最朴实、也最真挚的肯定。这一刻,所有的辛苦,所有的筹谋,似乎都找到了归宿,变得无比值得。
舒兰回握住他的手,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却漾开一个无比明亮、无比温暖的笑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这不仅是对舒兰价值的终极肯定,也标志着胤禛内心深处,对舒兰的情感,完成了从“需要”到“想要”,从“欣赏”到“珍爱”的彻底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