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京城,寒风凛冽,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紫禁城的金瓦红墙、王府的亭台楼阁都覆上了一层洁净的白。年关的气氛渐渐浓了起来,各府都开始准备祭祀、洒扫,空气中仿佛也带上了一丝辞旧迎新的气息。
雍亲王府内,却比往年要安静许多。弘晖新丧未久,舒兰又怀着身孕,胤禛便下令今年的年节一切从简,不设大宴,只循例祭祀、进宫请安即可。
舒兰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颇为不便,大多数时间都在烧着地龙的暖阁内静养。胤禛似乎也比往年更忙,除了必要的政务,许多送往迎来都推拒了,尽量早些回府陪她。
这日,他带回了一小罐蜜渍梅子,是南方进贡的稀罕物,酸中带甜,生津止渴。
“听闻有孕妇人喜食酸,你尝尝可合口味?”他将那精致的白瓷小罐放在舒兰手边的炕几上,语气看似随意,耳根却微微泛红。
舒兰看着那罐梅子,心头一暖。他这般冷硬的人,竟也会留意这些细枝末节。她拈起一颗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果然压下了些孕中的烦闷。
“很好吃,谢爷惦记。”弯起眉眼,真心实意地笑道。
胤禛见她喜欢,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在一旁坐下,拿起本书,却也没怎么看进去,目光时不时落在她满足的侧脸上。
“今日进宫,皇阿玛问起你的身子。”他状似无意地提起。
舒兰心下一动:“皇阿玛如何说?”
“只嘱咐你好生将养,缺什么尽管开口。”胤禛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皇阿玛还提及,开春后,打算巡幸畿甸,查看河工。”
巡幸畿甸?舒兰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天子出巡,必命皇子扈从,这不仅是荣耀,更是近距离接触、展现能力的绝佳机会。尤其是在永定河差事风波之后,这次随行人选,意义非凡。
“爷……”她看向胤禛。
胤禛迎上她的目光,微微颔首:“本王知道。此番,不容有失。” 他没有多说,但眼神中的志在必得,已说明了一切。经历了下毒之事,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只有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权力,才能真正护住想护之人。
大雪依旧未停,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暖阁内却暖意融融,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混合着书页翻动和舒兰偶尔品尝梅子的细微声响,构成了一幅静谧的画面。
然而,这份静谧之下,新的波澜正在酝酿。粘杆处传来消息,八爷党近来虽表面沉寂,私下与几位掌管礼部、銮仪卫的官员往来却异常频繁。其意图,不言而喻。
“看来,有人想在扈从人选上做文章。”舒兰轻声道。
胤禛冷哼一声:“跳梁小丑,无非是想在皇阿玛面前给本王上眼药,或是为他们自己争取机会。” 他放下书卷,眼神锐利,“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如今已非吴下阿蒙,不会坐以待毙。早在康熙流露出巡意向时,便已开始暗中布置。无论是梳理河工相关政务以备咨询,还是联络可靠臣工在适当时候进言,他都有了初步的谋划。
“爷心中有成算便好。”舒兰放下梅子,轻轻抚着腹部,“只是万事还需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胤禛看着她担忧的神色,伸手过去,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放心。如今你和孩子,才是本王首要顾全的。任何事,都不会越过你们的安危去。”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习武之人的薄茧,却奇异地让人安心。舒兰回握住他,点了点头。
年关的雪,掩盖了京城的喧嚣,也暂时掩盖了暗处的涌动。但在有心人眼中,这洁白之下,正孕育着新一轮的较量。雍亲王府内,夫妻二人依偎在暖阁中,共同抵御着窗外的严寒,也共同筹划着即将到来的、关乎前途命运的新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