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叶跟着阿灵在清风崖的山间玩了几日,日子过得倒也算清闲。白日里,阿灵拉着她去灵泉边看蓝星草,去松树林里捡松果,还缠着她教新的御剑招式;傍晚时分,两人便坐在崖边看晚霞,听山间灵鸟归巢的鸣叫。可即便有阿灵的陪伴,十叶心里的牵挂也从未断过 —— 每日清晨她都会去大殿外的石阶上站一会儿,望着通往天庭的方向,盼着能看到师父与师兄们的身影,可每次都只有山间的云雾缭绕着空荡荡的广场,连一丝仙影都没有。
这般又等了三日,眼看暮色再次漫过清风崖,十叶坐在书房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锋剑的剑穗,心里的不安又悄悄冒了出来。阿灵已经回房歇息了,书房里只剩下她一人,檐下的铜铃被晚风拂动,发出 “叮铃” 的轻响,反倒衬得夜更静了。她忽然想起师父曾给过她一面石镜,说若遇紧急情况,可凭此镜探查亲近之人的踪迹,只是这镜子需以灵力催动,且不可频繁使用,她这几年在外历练,倒把这事给忘了。
十叶起身走到书案前,弯腰从最下层的抽屉里翻找 —— 那里放着她从年少时就珍藏的物件,有师父写的符咒手稿,有师兄们送的护身玉佩,还有那面被锦缎裹得严严实实的石镜。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锦缎,一面巴掌大的青石镜映入眼帘,镜面光滑如冰,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只是常年未用,镜角已蒙了一层薄灰。她用衣袖轻轻擦拭干净,指尖凝起一缕灵力,缓缓落在镜面之上。
“以吾之名,唤灵显影。” 十叶轻声念出咒语,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随着咒语落下,她掌心的灵力顺着镜面蔓延开来,原本暗沉的石镜忽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镜面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缓缓漾开细碎的涟漪。十叶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镜面,心里满是期待 —— 她多希望能看到师父在天庭安好的模样,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涟漪渐渐散去,镜面里慢慢显露出画面。起初是模糊的暗影,随着灵力不断注入,画面愈发清晰 —— 只见师父穿着平日里常穿的青色道袍,头发用木簪束着,正沿着一条石板路慢慢散步。可十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目光就骤然凝固了:师父身边竟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繁复的魔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侧脸的轮廓精致却带着几分冷艳。
更让十叶心头一紧的是周围的环境 —— 石板路两侧是漆黑的岩壁,岩壁上镶嵌着泛着红光的魔晶,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淡淡的黑雾,远处隐约能看到魔界特有的、形状扭曲的黑色树木。这不是天庭,也不是清风崖,而是魔界!十叶的指尖猛地攥紧,灵力差点失控,镜面的画面晃了晃,又很快稳定下来。
她死死盯着镜中的两人,耳朵几乎要贴到镜面上,想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无论她如何集中精神,只能看到师父与那女子偶尔侧头交谈,嘴唇动着,却听不到半点声音,只有镜面泛着的青光在她眼底跳动。十叶的心跳越来越快,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翻涌:师父明明说去了天庭,为何会出现在魔界?那个穿暗红衣裙的女子是谁?是魔族之人吗?师父与她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也许自己并不是师父的唯一。
她下意识地想再注入更多灵力,试图听清两人的对话,可就在这时,镜面突然闪过一道红光,画面像被打碎的玻璃般迅速消散,只余下暗沉的青石镜,与她掌心冰凉的触感。十叶怔怔地看着恢复原状的石镜,指尖还保持着凝灵力的姿势,心里的震惊与疑惑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窗外的晚风卷着几片落叶吹进书房,落在书案上,可十叶连余光都未曾察觉。她望着空荡荡的镜面,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 师父温和的侧脸、女子冷艳的轮廓、魔界诡异的环境,这些碎片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师父为什么要去魔界?那个女子究竟是谁?这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无数个问题得不到答案,十叶只觉得心里像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她抬手收起石镜,重新用锦缎裹好,放回抽屉里,可镜中的画面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今夜过后,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安心等待了 —— 她必须弄清楚,师父在魔界的真相。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清风崖的晨雾还未散尽,阿灵就被书房里传来的动静惊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推门进去时,正看见十叶背对着门站在窗前,青锋剑斜挎在肩上,行囊已经收拾妥当 —— 那是她昨日连夜整理的,里面装着符咒、疗伤丹药,还有那面被锦缎裹好的石镜。
“十叶,你这是……” 阿灵的睡意瞬间消散,快步走到十叶身边,目光扫过她肩上的剑和桌上的行囊,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十叶缓缓转过身,眼底带着一夜未眠的红血丝,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决绝。她看着阿灵,声音平静却异常坚定:“阿灵,我要去魔界。”
“你不要命了吗?” 阿灵像是被这话烫到一般,猛地后退半步,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晨雾透过窗缝飘进来,沾湿了她的发梢,可她浑然不觉,“你忘了师父说的?你如今虽学了些仙术,却还未完全褪去凡胎,身子根本承受不住魔界的邪气!那里到处都是吃人的妖魔,稍有不慎就会被邪气侵体,这一去恐怕有去无回啊!” 她说着,伸手想去拉十叶的衣袖,语气里满是焦急与后怕。
十叶却轻轻避开了她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行囊的带子,指节泛白:“我要去找师父。” 这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 昨夜石镜里的画面在她脑海里盘旋了一整夜,师父在魔界的身影、那女子冷艳的侧脸、扭曲的黑色树木,每一幕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根本无法安心待在清风崖。
“可上仙临走前明明说了,让我们好好待在清风崖,哪儿都别去!” 阿灵急得眼眶都红了,伸手抓住十叶的胳膊,用力摇了摇,“他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等他处理完天庭交代的事就会回来!你为什么非要冒险?万一你出事了,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十叶看着阿灵泛红的眼眶,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可想起师父可能面临的危险,那份愧疚又很快被坚定取代。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阿灵的手背,语气软了些,却依旧没松口:“阿灵,我知道你担心我,也知道师父是为了我们好。可石镜不会骗人,师父在魔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可能身陷险境而不管。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去魔界吗?”
阿灵看着十叶眼底的执念,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会轻易改变。她松开手,垂眸盯着地面,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语气里满是无奈与担忧:“去魔界倒是有办法 —— 后山的断云谷里有一道隐秘的裂隙,那是三界通道的支流,能直接通往魔界边境。可你想想,魔界是三界之中最大的疆域,连常年在那里历练的仙师都容易迷路,你孤身一人,连魔界的方向都辨不清,等你找到上仙了,早就被魔界的妖魔吃掉了!”
她说着,伸手抹了抹眼角,声音哽咽:“十叶,再等等好不好?说不定师父很快就回来了,我们一起等他,总比你一个人去冒险强啊。”
“不,我一定要去。”十叶很倔强。
“好吧,跟我来。”阿灵从柳清风的书架上取出一本《魔界地图》递给十叶,十叶把书放进自己的背包。
“十叶你要是遇到危险就赶快回来好不好,上仙法力无边他很快会解决好魔界的事情回来的。”阿灵唠叨着。
十叶却摇了摇头,弯腰拿起桌上的行囊,背在肩上,青锋剑的剑穗垂在身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看着阿灵,眼底带着一丝歉意,却依旧坚定:“阿灵,谢谢你告诉我通道的位置。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了。你好好待在清风崖,等我找到师父,一定会带着他一起回来。”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却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 一个满心担忧,一个执念难改。
魔界边境的黑雾比往日更浓了些,柳清风站在刻满魔纹的石台上,指尖还残留着方才与暗红衣裙女子交谈时的微凉触感。他望着远处扭曲的黑色树木在风中摇曳,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 自那日随仙使 “赴天庭”,实则辗转来魔界探查异动后,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十叶。只是每次想起自己先前给十叶的那枚护心符,他悬着的心又会稍稍放下。
那护心符是他用自身百年灵力炼化的,不仅能抵御寻常妖魔的攻击,还能在十叶遇险时发出警示,他自认为有这枚符在,十叶待不管在哪里定然安全无虞。至于玉清之事,他虽未亲眼见证,却也从仙使传来的零星消息里得知,十叶与葛正瞳一同追查,想来以两人的能力,即便抓不到玉清,也能全身而退,各自返回居所。他甚至还在心里暗忖:等自己查清魔界异动的真相,回到清风崖,定要好好教十叶精进法术,免得下次再让妖魔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柳清风抬手拂去衣袖上沾着的黑雾,目光望向通往天庭的方向 —— 那里云雾缭绕,与魔界的暗沉形成鲜明对比。他怎会想到,自己以为的 “十叶安全返回清风崖”,背后藏着如此多的波折:十叶不仅没能抓到玉清,还因自责与对他的担忧,放弃了清风崖的安稳。更不会知道,他眼中 “定然安全” 的十叶,此刻正背着行囊,握着青锋剑,一步步走向后山的断云谷 —— 那条通往魔界的隐秘裂隙。
他更不会预料到,十叶此刻踏上的,是一条远比他想象中更艰难的道路:断云谷的裂隙周围布满了能吞噬灵力的瘴气,魔界境内不仅有凶残的妖魔四处游荡,还有错综复杂的地形容易让人迷失方向。而十叶,不过是个尚未完全褪去凡胎的弟子,即便有青锋剑与符咒傍身,在这危机四伏的魔界里,也如同风中残烛,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柳清风轻轻摩挲着指尖的灵力,心里还在规划着后续的探查路线,他以为自己掌控着局势,却不知自己最放心的弟子,正违背他给崖上留守人员 “待在清风崖” 的嘱托,为了寻找他,毅然闯入了这凶险万分的魔界。黑雾渐渐漫过他的脚踝,他转身朝着魔界深处走去,背影在暗沉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坚定,却没看到,远方清风崖的方向,一道微弱的青光正朝着魔界裂隙飞去 —— 那是十叶的青锋剑,也是她义无反顾寻师之路的开端。
他自认为的 “万无一失”,终究败给了十叶对他的执念;他眼中的 “安全稳妥”,在十叶踏上断云谷的那一刻,便成了遥不可及的过往。此刻的柳清风,还在为魔界的异动绞尽脑汁,却不知一场因他而起的冒险,正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