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煎熬中又过去了两天,对于守在胤禛榻前的清仪而言,这两日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刻都漫长如年。她持续不断地以自身灵力为胤禛续命,如同一个精密的容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生机与毒素之间那脆弱的平衡。胤禛的状况时好时坏,有时脉搏会稍稍有力一些,有时那心口的起伏又微弱得让人心,那几条黑色毒线被她强大的灵力死死压制在心脉之外,寸步难进,却也顽固地盘踞不退,仿佛潜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反扑。
苏培盛看着福晋越来越憔悴的脸色,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却毫无办法,只能更加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将各种滋补的汤水换得更勤。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就在第三日的深夜,万籁俱寂,连烛火都似乎因疲惫而光芒黯淡时,异变陡生!一直靠灵力维系着的微妙平衡,毫无征兆地被打破了!
胤禛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痛苦的、被扼住般的嗬嗬声,原本就微弱的气息骤然变得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绝!他脸上的青黑之气瞬间加深,那几条被压制住的毒线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猛地向前蹿了一小截,距离心脉要害更近了!
“主子爷!”一直不敢深睡的苏培盛被这动静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忙忙地扑到床边,声音都变了调。
清仪一直覆在胤禛心口的手,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心脏那紊乱无力、几乎要停跳的悸动,一股更阴寒、更霸道的毒素似乎从伤口深处被激发出来,疯狂地冲击着她布下的灵力防线!
“毒性反复了!”清仪心头一沉,这诡毒果然非同一般,竟能在她连日来的灵力压制下积蓄力量,伺机反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常规的灵力输送,只能延缓,无法根除,此刻连延缓都快要做不到了!若让这波毒性冲击成功,胤禛必死无疑!电光火石之间,清仪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能再有任何保留了!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原本只是平稳输出的灵力性质骤然改变!她不再仅仅是调动日常修炼积存的灵力,而是直接触及了修行的根本:本源灵力!一股远比之前精纯、浩大、却也带着灼热生命气息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毫无保留地自她掌心汹涌而出,强行灌入胤禛近乎僵冷的身体!
这还不够!与此同时,她心中默念一段古老而晦涩的法诀,指尖在无人可见的角度,于虚空中勾勒出一个极其简练却蕴藏着大道法则的符文虚影,这是一种燃烧自身元气,短时间内极大增幅灵力效果与渗透力的秘法,对施术者损伤极大,轻则修为倒退,重则动摇道基!
嗡,一股无形的震荡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连空气都似乎扭曲了一下。
苏培盛只觉得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营帐,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双腿发软,差点直接跪下去。他惊恐地看着福晋,只见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不可见的微光,脸色却在刹那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透明的白纸,嘴唇紧抿,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了一缕鲜红的血丝,顺着她苍白的下颌缓缓滑落。
“福晋!”苏培盛失声惊呼,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这分明是伤了根本啊!
清仪却对他的惊呼充耳不闻。她所有的精神、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这一次破釜沉舟的冲击上,那蕴含着本源之力和元气燃烧加持的磅礴灵力,如同最炽热的阳光,又如同最坚韧的细网,以摧枯拉朽之势,强行将那暴动的阴寒毒素再次逼退、压缩!那几条窜出的毒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了回去,甚至比之前被压制得离心脉更远了些。胤禛剧烈痉挛的身体逐渐平复下来,喉咙里那可怕的嗬嗬声也停止了,那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呼吸,再次变得微弱,却平稳了下来。
成功了,暂时,清仪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收回了大部分灵力,只留下必要的一部分继续护住胤禛心脉。那秘法的反噬和本源灵力的巨大消耗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她眼前阵阵发黑,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灼烧后又浸入冰窟,喉头腥甜不断上涌,被她强行咽了下去,身体虚软得几乎要从绣墩上滑落,她不得不伸手死死抓住床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福晋!您,您怎么样了?您吐血了!”苏培盛连跪带爬地过来,看着清仪嘴角那抹刺眼的鲜红和惨白如鬼的脸色,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找帕子给她擦拭。
清仪抬起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无力地摆了摆,示意他不必惊慌,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胤禛脸上,确认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确实重新平稳下来,那致命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无碍。”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明显的虚弱。
苏培盛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无碍?这怎么能叫无碍!福晋这分明是拿自己的命在换主子爷的命啊!他看着榻上依旧昏迷但气息尚存的主子爷,又看看油尽灯枯、摇摇欲坠的福晋,心中又是悲痛又是震撼,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敬佩。
清仪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她靠在床沿,微微喘息着,感受着体内传来的阵阵虚弱和剧痛,那是动用秘法和消耗本源的代价,但看着胤禛暂时脱离险境,她心中竟涌起一股近乎麻木的平静。
“只要他还活着……”她模糊地想,“代价……总归是值得的。”
苏培盛看着她强撑的样子,不敢再多问,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递到她唇边:“福晋,您喝口水,缓一缓。”
清仪就着他的手,勉强喝了一小口,温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重新凝聚起涣散的精神。
危机只是暂解,毒素仍未根除,她不能倒下,至少,在找到彻底解救他的方法之前,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