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道这份差事表面光鲜，实则清闲。
玄天宗内弟子虽众，但来藏经阁兑换功法的，毕竟只是少数。
每日里，前来之人三三两两，多数时间，这引道台前，只有王携一人端坐，显得颇为冷清。
对于这些前来兑换功法的小猫两三只，王携也始终保持耐心与严谨。
他并不直接告知弟子该选什么，而是引导他们说出自身灵根属性、修为进度、平日修炼遇到的困惑以及对未来的粗略想法。
然后，他才会从浩瀚的功法名录中，筛选出几部较为契合的，详细阐述其优劣，修炼难点与未来潜力，供其自行抉择。
周正观摩了几次后，忍不住赞叹。
“啧，老王，你这业务能力可以啊。”
“因材施教，授人以渔。比那些只会让人掏兜的销售强多了。”
“分内之事，何足挂齿。”王携淡然回应，“若能助同门少走些弯路，亦是功德。”
“行行行，你清高。”
周正嘿嘿一笑：“不过咱这功德攒着，说不定哪天就能变现呢。”
无人叨扰时，王携便通过引道台的阵盘调阅阁内收藏的诸多筑基期以下功法的纲要。
他记忆超群，见识本就广博，如今系统性地浏览，更是将各类功法的特性优劣梳理得愈发清晰明了。
这份沉淀，对他而言，亦是一种别样的修行。
而周正浏览的速度极快，往往王携刚细读完一部功法的纲要，周正已经跳跃着扫过了七八部的总纲。
他的关注点天马行空，时而对某些功法的命名吐槽不已，时而又对一些奇思妙想拍案叫绝。
午后，王携刚为一名弟子分析完《庚金剑气》与《锐金诀》的细微差别，助其做出选择后，引道台前再度恢复了宁静。
他习惯性地将神识沉入阵盘，继续浏览那些浩如烟海的功法名录。
周正也照例在他的识海里冲浪，一边看一边发着弹幕。
“……《碧波凝心功》，水属性，附带微弱宁神效果，修炼时能助于平复心绪波动……哦？自带空调功能？这个有点意思，可惜只到炼气后期。”
“……《百兽拟形拳》，模仿妖兽形态搏杀，练到高深处可引动一丝妖兽真意……听起来挺帅，但会不会练着练着就返祖了？”
“《大梦心经》，于梦中修行？这个牛逼！要是能练成，岂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挂机？可惜是残篇，而且容易一睡不醒……”
周正一边浏览，一边啧啧称奇：“好家伙，这简直就是个大型职业技能树啊！选啥开局直接影响后期发展路线。老王，你们当年选功法是不是跟高考填志愿一样慎重？”
王携一边分心记忆着一部功法的要点，一边回应：“道途选择，关乎一生，自是慎之又慎。通常由师尊根据弟子资质心性指引方向。”
“也是，有个好师傅带路能少走不少弯路。”
周正表示理解，随即又想到：“我算不算是顶级资料分析软件？咱俩双核处理，效率杠杠的。简直是为外门的家人谋福利了。”
周正一边说着，目光却停留在一部功法的纲要上。
“咦？《阴阳和合蜕凡真解》？这名字……听起来有点东西啊。”
这名字听起来颇有几分玄奥，但评级却不高，仅被列为黄阶中品。
“夫灵气者，动静相生，清浊自分。此篇旨在导引异种灵气，于丹田之内各安其位，并行不悖，如微尘悬空，互不侵扰，徐徐蕴养，以待蜕凡。”
“两种灵气？并行不悖？”
周正心里嘀咕起来：“这描述……怎么感觉有点像……”
他将这篇纲要反复看了几遍。
“老王！你快看一下这部《阴阳和合蜕凡真解》。”
王携被他语气中的急切所引，依言在阵盘中调出了这部功法。
创立此功法的前辈，是一位身具罕见阴阳伴生灵根的修士。
这种灵根使得他天生就能同时吸纳并存储两种属性相异的灵气。
这部功法便是他为了充分发挥自身灵根特性而创。
对于此法的创功者试图摒弃单一属性的修炼路径，另辟蹊径，设想在体内同时构筑阴、阳两种不同性质的灵力循环，阴阳交汇，相生相克，以期达到一种平衡，实现生命层次的蜕变。
然而推演至此便无法进行下去。
前辈评价指出，同时维持两种属性迥异、运行规律相反的灵力循环，对神魂负担极大，且极易导致灵力冲突，爆体而亡，故判定修炼此法条件苛刻，价值有限。
王携微微摇头：“想法大胆，但确如备注所言，近乎绝路。人体非天地炉鼎，难以同时驾驭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强行为之，非但不能相生，反而必致相克，凶险异常。”
这是修仙界的常识，也是无数前辈用鲜血验证过的铁律。
“两种灵力循环？阴和阳？不能同时驾驭？”
“老王！这思路对我们来说，好像不一定行不通啊！”
“嗯？”王携一怔，“此言何意？”
“你看啊！”
“这功法的难点，在于一个人无法分心二用，同时精细操控两套独立的灵力系统，对吧？神魂不够强，或者不够分裂，根本玩不转，强行修炼就是找死。”
“但是！”
“咱们俩呢？你和我，两个独立的意识挤在一个身体里。这不就是现成的双核处理器吗？”
“你操控一套灵力循环，我操控另一套。神魂负担？我们本来就是两个魂啊。操控精度？咱俩现在配合，不也挺默契的吗？”
王携被周正这石破天惊的想法震住了。
两个魂……各自操控一股灵力……
他下意识地就想否定。
这太匪夷所思。灵力修炼何等精微，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两个独立的意识如何去协调？
如何确保灵力不互相干扰？
这《阴阳和合蜕凡真解》本身也只是设想同时存在两股灵力，并未提及需要两个意识操控。
但他们的情况，本身就是万古未有之特例。
用常理去衡量，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局限。
这部失败的功法，其最大的难点，对于他们这诡异的共存状态而言，似乎恰恰成了一种潜在的解法？
王携沉默着继续推演。
如果能解决操控和协调的问题，这种双轨运行的灵力模式，会带来什么？
是更浑厚的灵力储备？
更诡异多变的应用方式？
还是……真的能触及那蜕凡的一丝真意？
他无法确定。
“此功法……确实有趣。”
良久，王携缓缓开口，“周正，你的想法，虽看似荒谬，但于我们而言，未尝不是一条路。”
“对吧？我就说嘛。”
“看看兑换这玩意儿要多少贡献点？咱把它弄出来好好研究研究。”
王携依言通过阵盘查询。
“贡献点足够。”王携道。
“换它！”
当下，王携便不再犹豫。他操作阵盘，确认兑换。
片刻后，一道微光自藏经阁内射出，一枚青色玉简轻轻落在了引道台上。
日落时分，藏经阁闭阁钟声响起。
王携如同往日一样，先去吴长老的净室外，将今日引道台的工作简单汇报了一番。
吴长老依旧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听完也只是嗯一声，便再无下文。
王携行礼告退，径直回到了后方那小院。
关上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
王携没有耽搁，直接走进石屋，于蒲团上盘膝坐下。
“来吧，老王，让咱看看，这是不是起飞的机缘！”
王携微微颔首，将玉简贴上了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