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万煞鼎碎裂扬起的烟尘,在渊底投下斑驳的光柱,照在散落一地的碎石上。那些曾被血纹覆盖的鼎片此刻褪去了猩红,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刻字,细看之下,竟是五十年前每一位遇害修士的生平——籍贯、修为、甚至还有他们生前最牵挂的人。
林默蹲下身,拾起一块稍大的鼎片,上面刻着“陈九,青岚谷弟子,炼气七层,母病榻待药”,字迹被血浸过,边缘发黑,却仍能看出刻字者的颤抖。他指尖抚过那些小字,玄元珠忽然微微发烫,珠子里传来一缕极轻的叹息,像是来自林岳的魂影。
“这些名字,都该被记着。”林默轻声道,将鼎片小心收进储物袋。
李虎正用布擦拭另一块鼎片,上面刻着王家先祖的名字,旁边注着“胁从,悔悟后自绝于鼎前”。他动作顿了顿,喉结滚动:“我先祖……他最后还是选了正途。”
“所以更该让世人知道全貌。”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过错与救赎,都该被看见。”
这时,一名弟子忽然指着渊底角落惊呼:“那边还有个密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万煞鼎碎裂的烟尘后,露出一道被巨石挡住的石门,门楣上刻着“祭魂”二字。林默示意弟子合力移开巨石,石门后立刻涌出一股清冽的气息,与渊底的腐臭截然不同。
密室不大,正中央摆着一张石桌,上面铺着泛黄的帛书,旁边放着一个青铜灯台,灯油早已燃尽,灯芯却还保持着未灭的形状。帛书上的字迹比鼎身的刻字工整得多,开篇便是“西漠老怪亲书”。
“这是他的手记!”李虎凑近细看,“他说……当年林岳前辈发现他用活人炼鼎,本想上报宗门联盟,却被他反咬一口,伪造了通魔证据。”
林默逐行阅读,眉头渐渐蹙起。帛书里详细记录了西漠老怪的计划:如何利用王家李家的野心挑唆他们背叛林岳,如何散布谣言让正道修士自相残杀,甚至如何在万煞鼎中预留一缕魂息,打算借鼎成之日夺舍重生。
“他算准了五十年后玄元珠会重现。”林默指着其中一段,“他说玄元珠蕴含平衡之力,能中和鼎中怨魂的戾气,是他残魂最好的‘容器’。”
“那林岳前辈的残魂……”一名弟子追问。
“你看这里。”林默指向帛书末尾,“林岳前辈当年察觉不对,提前将一缕魂息封入玄元珠,就是为了今日能揭穿他的阴谋。”玄元珠再次发烫,这次传来的不再是叹息,而是一阵轻快的波动,像是林岳在点头。
李虎忽然跪坐在地,捧着那块刻着先祖名字的鼎片,肩膀微微耸动:“先祖在帛书里写了‘王家欠林岳一条命,若后世能见天日,必以命相还’……我李虎虽不是修士,却也知道什么是担当。”
“起来吧。”林默扶起他,“他要还的是公道,不是性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帛书和鼎片带回宗门联盟,让所有被蒙蔽的人看清真相。”
弟子们开始收拾密室里的东西,石桌下还藏着几箱卷宗,都是西漠老怪当年与各路人马勾结的书信。林默翻看其中一封,赫然是与黑煞门现任门主的密约,约定事成后平分北域资源。
“看来黑煞门也脱不了干系。”林默将书信折好,“这次不仅要洗清林岳前辈的冤屈,还要顺藤摸瓜,把所有勾结者都揪出来。”
玄元珠的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了密室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众人眼中的决心。李虎将所有鼎片仔细包好,弟子们分类整理卷宗,林默则站在石门边,望着外面透进来的阳光,忽然想起林岳魂影那句“因果总要有人去平衡”。
他摸了摸胸口的玄元珠,珠子里不仅有林岳的魂息,还有这五十年无数冤魂的期盼。或许平衡之道从不是简单的强弱相抵,而是让每一段被掩埋的真相重见天日,让每一份善恶都得到应有的结局。
“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林默转身,目光扫过众人,“出去之后,可能会面对更多质疑和阻挠,但只要我们手里握着证据,就没什么好怕的。”
李虎用力点头:“我李家虽已没落,但在北域还有几分薄面,我去联络当年受过林岳前辈恩惠的家族,他们一定会站出来作证。”
“宗门联盟那边我去说。”一名来自联盟直属宗门的弟子接话,“我师父当年就怀疑过林岳前辈的案子,有了这些证据,他定会主持公道。”
林默颔首,率先走出密室。阳光落在他身上,玄元珠在衣襟下熠熠生辉。渊底的风依旧带着寒意,但吹在脸上已不似来时那般刺骨。
回程的路比来时顺畅得多,那些被万煞鼎控制的怨魂随着鼎碎渐渐消散,只剩下偶尔掠过的风,卷起几片枯叶。走到渊口时,林默回头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渊底,那里埋葬了五十年的秘密,也埋葬了太多人的性命。
“都记着这里。”他对身后的人说,“不是为了记住仇恨,是为了记住,平衡从不是等来的,是要一步步争来的。”
众人齐声应是,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李虎紧紧抱着装鼎片的箱子,像是抱着整个家族的救赎;弟子们护着卷宗,眼神坚定。林默走在最前面,玄元珠的暖意从胸口蔓延开,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但至少此刻,他们握着照亮黑暗的光。
走出山谷时,夕阳正沉在西边的山尖上,将云层染成金红。林默抬头望去,仿佛能看到林岳前辈的魂影在霞光里微笑。他握紧玄元珠,加快了脚步——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们带回真相,还有很多因果,等着被一一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