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副官的声音在洞外响起,心猛地一沉。他确认了血迹和拖痕的方向,还提到了穿粉裙的女子。他知道是我救了人。
不能再等了。
我转身看向侍女,她已经睁大眼睛盯着我。我压低声音:“你先走,绕北岭小道去茶棚,带马车来接应。”
她点头,脸上没有犹豫。
“记住,不要走主路,避开所有巡林的人。”
她迅速收拾了些碎布和药渣,从窄道爬了出去。我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才开始处理洞里的痕迹。我把剩下的药渣用叶子包好,塞进岩缝深处。又抓起一把枯叶,盖住我们躺过的地方。陆扬留下的血印也被我用泥巴混着落叶遮住。
做完这些,我扶起陆扬。他身子很重,靠在我肩上几乎全靠我撑着。他的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我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窄道挪。
洞壁潮湿,石棱刮过手臂,火辣辣地疼。我不敢停,也不敢出声。爬到出口时,天光已经亮了许多。我探头看了看四周,林子里静得可怕。
我背起陆扬,沿着崖边小道往前走。脚底打滑,几次差点摔下去。但我没松手。我知道只要停下,就可能再也走不出去。
走到半山腰,远远看见茶棚的影子。一辆旧马车停在路边,车帘低垂。老仆站在车旁,低头搓着手。侍女站在他身边,看到我出现,立刻迎上来。
“放车上。”我说。
他们帮忙把陆扬抬进车厢。里面铺了软垫,盖着草席。我钻进去坐在他旁边,让侍女坐到外面。马车缓缓启动,轮子压过碎石,发出咯吱声。
太阳偏西时,我们到了城外。我掀开车帘一角,看见远处城墙轮廓。此时街上行人渐少,正是入府的好时机。
“走后巷。”我对赶车的老仆说。
马车拐进一条窄巷,七拐八绕,最后停在郡主府后角门。门开了条缝,老嬷嬷探出身子,快速把我们放了进去。
陆扬被抬进偏院暖阁。我亲自指挥,撤掉多余的摆设,只留下床榻、药炉和矮几。门窗都挂上厚帘,不让外面看见灯光。我又让老嬷嬷取来干净布巾和热水,准备换药。
两名服侍多年的老嬷嬷被叫来。我看着她们的眼睛:“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她们摇头。
“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对外说一个字。若有泄露,立刻逐出府门。”
她们低头应是。
我让她们守在外间,随时听候差遣。厨房那边也交代好了,每日单独备药膳,不与其他饭菜混在一起。
夜深了。我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陆扬的额头。热度比白天降了些。我用湿布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汗,又检查了肩上的伤口。包扎的布条有些渗血,但不算严重。
我换了新布重新包好,动作尽量轻。他眉头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我低声说:“别怕,你现在安全了。”
药炉咕嘟响着,屋里弥漫着苦味。我守着火候,把煎好的药倒进碗里晾着。等温度合适了,我扶起他的头,一点点喂进去。他吞咽得很慢,但我耐心等着。
一碗药喝完,我让他躺下,掖好被角。烛光跳动,照在他脸上。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影子。嘴唇干裂,有一道细小的血口。
我拿起水碗,沾了点清水,轻轻抹在他唇上。他喉咙动了动,像是渴了。我又喂了半碗温水。
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是侍女端了热汤进来。
“厨房刚送来的。”她说,“说是补气血的。”
我点头:“放在桌上就行。”
她没走,站了一会儿问:“小姐,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你身上全是泥和血。”
我看了一眼自己。衣袖破了,手上沾着药汁和血污。但我摇摇头:“我不走开。”
她叹了口气,出去了。
我重新坐下,握住陆扬的手。他的手很凉,指尖发白。我把他的手放进怀里暖着。过了会儿,温度才慢慢回来。
三更天时,他忽然咳了几声。我立刻起身查看。他呼吸有点急,额头又开始发热。我赶紧换冷水敷上,又加了一床薄被。
半个时辰后,体温终于稳住。我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但不敢睡,只是眯着。
五更前,我起身活动僵硬的腿脚。走到窗边掀开一点帘子。外面漆黑一片,院子里没人走动。
我回到床边,继续守着。
天快亮时,他又动了动。这次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我伸出手,让他握住了。他的力道很轻,但没有松开。
我低头看着他,声音很轻:“我在。你不用怕。”
药炉里的水快干了。我起身添水,重新点火。药香再次升腾起来。
窗外开始泛白。新的一天来了。
我坐回原位,一手搭在他腕上测脉搏。跳得比昨天有力了些。
老嬷嬷进来换水。我接过空盆递给她,顺手把脏布扔进去。
“今日还是如此。”我说,“饭食按时送来,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屋。”
她应声退下。
我重新坐下,盯着烛火。灯芯爆了个花。
我伸手剪去焦头,火光稳定下来。
陆扬的手还在我的手里。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