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压下来时,南域驻京驿馆的红灯笼刚点上,昏黄的光透过竹帘洒在青砖上,连风都裹着股甜腻的香——那香和谢星辞在破庙闻到的锁魂石熏香不同,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像腐叶里藏着活物。
陆烬将谢星辞送到前厅门口,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轻捏了下,玄铁短刃的寒气透过衣袖传过来:“信号弹在你左袖暗袋,半个时辰一到,不管有没有消息,我必进来。”他目光扫过跟在身后的阿蛮,语气冷得像冰,“阿蛮姑娘,若你敢动任何心思,影卫的刀比蛊虫快。”
阿蛮的脸白了白,忙低下头攥紧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只是想帮谢姑娘……”
谢星辞推开门时,圣女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珍珠帘换成了暗紫色纱幕,她手里捧着个嵌金的银盒,指尖在盒盖上摩挲,听到动静抬头,白纱后的目光落在谢星辞身上,竟带着点异样的灼热:“你果然来了。”
前厅里没点灯,只有窗边那盏灯笼的光,将圣女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墙角时,谢星辞忽然瞥见那影子边缘动了下——不是风刮的,是有细得像发丝的东西在爬,顺着墙根往她脚边游过来。
“父亲的木盒呢?”谢星辞没动,手悄悄按在左袖的信号弹上,目光却盯着圣女手里的银盒,“你说只有我能打开,总得让我见一见。”
圣女笑了声,那笑声里掺着点细碎的响,像虫翼振翅。她缓缓打开银盒,里面铺着黑绒布,却没有木盒,只有三只指甲盖大的虫子,通体翠绿,背上嵌着红点,正慢悠悠地绕着布面爬,爬过的地方留下道淡绿的痕,那痕遇空气就化了,散出更浓的腥甜香。
“别急。”圣女用银簪拨了下虫子,虫子立刻停住,红点对着谢星辞的方向亮了亮,“这是南域的‘牵机蛊’,认血脉,认气息——你父亲的木盒在里间,得让它先‘认认’你,才敢拿出来。”
谢星辞的后背瞬间绷紧,她想起父亲笔记里写的:南域蛊虫分三类,牵机蛊最毒,以活人之血为引,触之即入肌理,受蛊者会被施蛊人操控,连指尖动一下都由不得自己。她悄悄摸出玄铁短刃,指尖抵着冰冷的刃面,强迫自己稳住声音:“你想用蛊虫控制我?就为了谢家的血脉?”
“不止是血脉。”圣女突然起身,纱幕晃动间,谢星辞看清她袖口沾着的淡紫粉末——和青石板上的锁魂石碎屑一模一样。“你父亲当年带走的,除了圣女令碎片,还有南域的‘镇魂阵’图谱。那图谱藏在木盒里,只有谢家血脉能解咒,也只有牵机蛊能逼你乖乖交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的阿蛮突然扑过来,手里攥着根浸了香的麻绳,想绕住谢星辞的腰:“谢姑娘,对不住!姜大人说……说若我不帮圣女,就杀了我娘!”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手却抓得极紧,谢星辞侧身避开时,余光瞥见阿蛮脖颈后有个淡红的虫印——是牵机蛊的咬痕,原来阿蛮早被下了蛊。
圣女见状,指尖一弹,银盒里的牵机蛊突然飞起,直扑谢星辞的脖颈!谢星辞立刻抽出玄铁短刃,刃面划过空气时带起冷光,那冷光刚触到蛊虫,翠绿的虫身就“滋啦”一声冒了烟,掉在地上蜷成一团,瞬间没了动静——陆烬说的没错,这刀能破咒术,竟也能克蛊虫。
“你竟敢毁我的蛊!”圣女的声音变尖了,纱幕后的身影猛地扑过来,手里多了把淬了绿液的匕首,“既然牵机蛊没用,那我就直接取你的血,撬开木盒!”
谢星辞侧身躲过匕首,玄铁短刃抵在圣女的手腕上,刚要发力,就听见前厅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是陆烬的动静!她立刻扬声:“陆烬,里间有木盒!”
圣女脸色骤变,想往门外逃,却被赶进来的陆烬拦住。他一脚踹在圣女膝弯,圣女踉跄着跪下,纱幕滑落,露出张苍白的脸——那脸上竟有和姜明远书房摆件上一样的红玛瑙耳钉,耳钉的纹路和圣女裙摆上的青雀眼完全重合。
“你根本不是南域圣女。”谢星辞盯着那耳钉,突然想通了,“你是姜明远找的替身,真正的圣女早被你们杀了,对不对?”
替身圣女还想狡辩,阿蛮却突然瘫坐在地上,指着里间哭:“木盒在里间的暗格里!姜大人说,木盒里的镇魂阵能和楠木棺配成活祭阵,只要用谢姑娘的血启动,就能……就能让死去的姜家人复活!”
陆烬立刻让影卫看住替身圣女和阿蛮,自己跟着谢星辞冲进里间。暗格藏在书架后,打开时果然有个刻着谢家纹的木盒,可木盒旁边还放着个瓷瓶,瓶里爬满了细小的牵机蛊,瓶身贴着张纸条——是姜明远的字迹:谢星辞,敢动木盒,就让你爹的魂魄永远困在锁魂石里。
谢星辞的指尖停在木盒上,指节泛白。窗外突然传来影卫的喝声,伴随着蛊虫的嘶鸣——是姜家的死士来了,还带着更多的牵机蛊。陆烬将她护在身后,玄铁短刃横在身前:“先撤!木盒能带走,活祭阵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谢星辞看着木盒上的家纹,又看了眼窗外越来越近的火光,终于点了头。她将木盒塞进怀里,跟着陆烬往外走,经过前厅时,却见替身圣女趁影卫不备,咬碎了藏在齿间的蛊卵,嘴角溢出黑血,眼睛死死盯着她怀里的木盒:“你们带不走的……姜大人会让你们……都变成活祭的祭品……”
夜风卷着蛊虫的腥气扑进来,谢星辞摸了摸怀里的木盒,又攥紧了陆烬的手。驿馆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可她心里却比来时更坚定——不管姜明远设了多少圈套,不管这木盒里藏着多少危险,她都要打开它,找到父亲的下落,也掀翻这藏在南域和京城背后的所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