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腹取子”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压抑的暖阁之中。刹那间,万籁俱寂,连瑞王那粗重的喘息声都仿佛被冻结了。
“你…你说什么?!”瑞王猛地瞪圆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难以置信地盯着苏浅宁,仿佛她口中吐出的是什么妖魔邪语。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那群原本跪伏在地的太医院太医,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起来。
为首的院判猛地抬头,声音尖利,带着无比的惊恐与愤怒:“荒诞!荒谬!!你…你怎敢生出如此大逆不道之念?!剖腹取子?!此乃刳割人体,戕害皇族玉体!乃十恶不赦之大罪!王爷!万万不可听信此妖言啊!王妃千金之躯,岂容如此摧残?!这…这简直是要王妃立刻毙命啊!”
其他太医也纷纷磕头,涕泪交加地附和:“王爷!此乃邪术!非是医术啊!”
“自古妇人生产,便是鬼门关,此乃天命!岂能以刀斧加身,逆天而行?!”
“王妃现已力竭,脉象微弱,若再受此酷刑,必当场殒命!郡主这是要亲手断了王妃的生路啊!”
声声泣血,字字诛心。他们将剖腹取子与戕害、邪术、逆天划上等号,巨大的恐惧和固有的观念让他们彻底失态。
瑞王被这汹涌的反对声浪冲击得摇摇欲坠,他看看状若疯狂的太医,又看看面色沉静得可怕的苏浅宁,脑中一片混乱。
一边是根深蒂固的传统认知和太医们集体的权威判定,一边是苏浅宁那石破天惊却可能是唯一希望的方法。一边是可能立刻失去爱妃的恐惧,一边是眼睁睁看着希望流逝的痛苦。
苏浅宁没有理会那些太医的指责,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瑞王脸上,声音在嘈杂的反对声中,依旧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王爷,王妃此刻脉象,犹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太医院既已束手,常规之法已是绝路。剖腹取子,并非戕害,而是最后一搏,是打开一道生门,为王妃和胎儿争取一线生机!此法并非无稽之谈,臣女之前在济世堂,曾以此法救回难产妇人,母子平安!相信你们应该也有耳闻!秦老亦可作证!”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一丝凛然:“是遵循旧例,眼睁睁看着王妃与孩子一同离去还是冒险一搏,换取母子生还之机?抉择在王爷一念之间!但,请王爷速决,王妃…等不起了!”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瑞王最后的犹豫。他猛地想起太医院刚才那句回天乏术,想起爱妃苍白如纸的脸,想起那尚未出世的孩子…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又在那句母子生还之机面前,硬生生止住。
他死死盯着苏浅宁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狂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与自信,那是一种对自身能力的绝对信任,一种属于医者的、超越生死的冷静。
“需要…本王怎么做?”瑞王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这句话问出,意味着他的天平,已经倾斜。
太医们闻言,如丧考妣,还想再劝:“王爷三思啊——”
“闭嘴!”瑞王猛地扭头,赤红的眼睛如同濒死的野兽,扫过那群太医,“你们若有办法,王妃何至于此?!既然你们无能,就给本王滚到一边去!再敢多言,立斩!”
森然的杀意瞬间镇住了所有反对的声音。太医们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瑞王转回头,深吸一口气,对苏浅宁道:“本王…信你!需要什么,王府上下,任你调遣!只求你…尽力!”最后三个字,带着一位亲王、一个丈夫最卑微的恳求。
“臣女,必竭尽所能!”苏浅宁郑重点头,随即不再有丝毫耽搁,语速极快地开始下达指令,这一刻,她不再是郡主,而是掌控全局的主医官。
“第一,立刻将王妃移至隔壁早已准备好的、最干净通风的暖阁,所有闲杂人等退出!”
“第二,准备大量沸水,持续烧煮!准备最干净的白布、棉花、烈酒!”
“第三,所有参与协助之人,必须以沸水反复净手,戴上我用沸水煮过的口罩!”
“第四,准备参汤、止血药剂,随时听用!”
“第五,立刻将我带来的手术器械,用沸水再次煮过,送入房中!”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瑞王府的仆从在管家的呵斥下,强压着惊恐,迅速行动起来。
片刻之后,隔壁暖阁已被临时改造成简易手术室。窗户紧闭,却保证了通风,数盆炭火将室内烤得温暖如春。瑞王妃被小心地移至铺着多层崭新白布的木台上。
苏浅宁和秦老已用烈酒反复净手,戴上了口罩和手套。青黛守在门口,面色冷峻,隔绝内外。
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器械被放在铺着白布的托盘里,送了进来。剪刀、镊子、各种型号的手术刀、弯针、羊肠线每一件都透着冰冷的气息。
苏浅宁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瑞王妃,又看了一眼身旁面色凝重的秦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秦老,劳您掌控麻沸散剂量,务必维持王妃沉睡,减轻痛苦。同时,注意王妃脉象,随时告知。”
“丫头放心。”秦老重重点头,手中稳稳拿着银针和药瓶。
苏浅宁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烛光下反射出一点寒星。她知道,外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等着她的失败,有无数张嘴在准备着将她撕碎。但她此刻心中一片空明,所有的杂念都被摒除,只剩下眼前亟待拯救的生命,和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手术步骤。
她看向瑞王妃苍白却依旧美丽的容颜,心中默念:别怕,我会带你回来。
下一刻,她手腕稳定地落下。锋利的刀尖,精准地划开了王妃腹部的皮肤…
一场与死神争夺生命的、在这个时代堪称逆天而行的手术,在这座亲王府邸的暖阁内,悄然又惊心动魄地开始了。
时间,在每一滴鲜血的渗出,在每一次呼吸的牵动中,缓慢而沉重地流逝。门外,是瑞王度秒如年的煎熬等待!门内,是苏浅宁在生死线上,以超越时代的医术,进行的极限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