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开朗这声几乎是吼出来的咆哮,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不休,震得天花板上的吊灯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颜雨伯被这声吼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这位几乎失态的老领导,那张国字脸上,满是比见了鬼还要惊悚的表情。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良久,颜雨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钟部……他……他就是这么说的……”
颜雨伯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汇报工作,而是在转述一个疯子的梦呓。
他开始复述电话里的内容,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他说,咱们海警在一线,面对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打着科考、捕鱼的旗号,吨位比咱们大,船比咱们结实,还他妈装备着撞角和高压水炮……”
“......人家拿水炮冲我们,我们拿什么还击?拿嘴巴喊话吗?”
“......人家拿船撞我们,我们拿什么去顶?拿战士们的血肉之躯吗?!”
当最后这句话从颜雨伯嘴里说出来时,他自己的眼眶都忍不住红了一下。
那不是李凡的原话,但那股子悲愤和不甘,他却感同身受。
钟开朗脸上的暴怒,在听到这句话时,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
他缓缓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复杂。
颜雨伯看着老领导的反应,知道这番话起了作用,他继续说道:“他说,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自己出风头,更不是为了好玩。”
“他是为了不让我们的弟兄们,在面对挑衅的时候,连最基本的自保之力都没有。”
“他要给那艘指挥舰装上雷霆之力,不是为了主动挑衅,而是要把它当成守护海疆的最后底牌。”
“他保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动用!”
“所以……所以他才想请我们公安部,给他兜这个底。他说……他说他知道这事儿不合规矩,海警那边报上去肯定没戏。”
“但他信得过您和我的格局,知道我们能理解他一心为公的苦心……”
说到最后,颜雨伯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诞。
这小子,把天捅个窟窿,还顺带给你戴一顶高帽子,让你不光没法发火,还得捏着鼻子帮他把窟窿补上。
钟开朗听完,彻底沉默了。
他没有再咆哮,也没有再拍桌子,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办公室里,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清晰得有些刺耳。
钟开朗的脑子里,却像是放电影一般,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着那个叫李凡的小子,从警以来的所有疯狂事迹。
这小子刚从警校毕业,还是个实习民警的时候,就在厦城掀起了一场扫黑风暴,把盘踞多年的黑恶势力连根拔起。
甚至就在这个月,他还单枪匹马一路从境内杀到境外,硬生生把那个拥兵自重豢养了庞大武装势力的毒枭诺卡,给活捉了回来,押回龙国接受法律的审判!
然后,这小子调到海警,这才几天?
他就敢开着巡逻舰跟飞猴国的海军舰队正面硬刚,且不费一兵一卒将他们全部逮捕、俘虏!
就在今天,就他妈在今天!
这小子在岸上,就用了一天的时间,把广城这个省会城市经营多年的政、警、商贪腐集团,从副市长到副局长,有一个算一个,全给一锅端了!
缴获赃款,十个亿!
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实习民警,到如今肩扛三级警监、海警上校,身上挂满了特等功、一等功,用时多久?
不到三个月!
抓贼破万!
这他妈已经不是坐火箭了,这是直接骑在了东风快递上啊!
这个小子,就像一头彻头彻尾的疯虎,不,他就是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剑!
所到之处,披荆斩棘,神佛难挡!
他的行事风格,完全不按规矩,甚至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可偏偏,他每一次的“无法无天”,最终的结果,都是在为国为民!
解决的,全都是那些积压多年,因为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而无法解决的顽疾和毒瘤!
钟开朗缓缓闭上了眼睛。
“拿战士们的血肉之躯吗?!”
李凡的这句嘶吼,如同最沉重的战鼓,一遍又一遍地,狠狠捶打在他的心上。
他也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一线同志们的艰辛与危险?
是啊,这些年,龙国飞速发展,国力日盛,但在某些看不见的角落,在广袤的南海之上。
我们的执法力量,在面对某些无赖国家的流氓行径时,确实是束手束脚,憋屈至极!
我们是礼仪之邦,我们不主动惹事。
可这不代表,我们就要任人欺负!
良久,良久。
钟开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和无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于疯狂的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悠长,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顾虑与迟疑,尽数吐出。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的老搭档颜雨伯。
颜雨伯对自家老领导的性格太了解了。
他几乎是在钟开朗吸气的那一瞬间,就预感到了什么。
当他看到钟开朗此刻的眼神时,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一股比刚才听到李凡要装导弹时还要强烈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完了。
老领导……好像也被那个疯子给传染了!
“钟部,您……您这是准备……给他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