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下来,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将这座废弃影视基地彻底浸透。
弋阳等人聚在一处,借着灵力阵法的遮掩,一时也没人发现不对。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氛围分外凝滞,那一片薄薄的符阵,将他们与外界的喧嚣隔离开来。
弋阳神色不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昆仑镜乃罗酆山至宝,它不仅可以照彻人的前世今生,更能映照、记录某些东西,甚至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时空回溯。”
“它虽有灵,但和凡尘之人牵扯多了,也生出了一些“烟火气”,它会本能地记录下经由它发生的重要事件和强烈情绪。那幕后黑手和鬼物只知利用它的穿梭和幻象之力,却未必完全知晓或能掌控它所有的能力,尤其是这种近乎被动的记录功能。”
风南星眉头舒展,来了兴趣,“也就是说,那镜子就像个自带监控录像的传送门?它们干的那些破事,可能全被它自己录下来了?”
“可以这么理解。”弋阳眼神微动,视线投向山下导演办公室的方向,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层层墙壁,直接落在那面正被柳晓飞暂时看管的古朴铜镜上,“只要我们能‘读取’昆仑镜的记录,或许就能掌握王伯山与那鬼物勾结的手段,甚至找到他们更深层的目的以及幕后黑手的线索。”
“这面镜子,现在便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决明听到这里,兴奋之余也不免生出一丝担忧。他挠了挠头,语气变得谨慎起来,“可是,昆仑镜现在似乎被污染控制了,它会乖乖让我们看‘录像’吗?万一它抵触,或者那鬼物在镜子里留了后手……”
“由不得它。”弋阳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它若配合,事后或可考虑从轻发落,送它回罗酆山净化。它若不配合……”他指尖悄然窜起一缕细若游丝的紫色电火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随即又湮灭于无形,仿佛只是幻觉,但那瞬间散发出的凛冽气息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我有的是办法让它‘开口’。”
弋阳没有把话说绝,但那股不言而喻的压迫感已然表明态度。他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更何况,它老大还在这里呢,哪里轮得到我们这群‘外人’来处理它?”
决明摸了摸下巴,颇觉有理,便赶忙道,“那还等什么?快去找昆仑镜啊!”
“哎哎哎,急什么,好歹也得等没人的时候再去吧。这么大张旗鼓,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有问题吗?”风南星一把一把揪住决明的后衣领,像拎小猫一样把他拽了回来,把他往后托了托。
段与倒是好好思考了一下那个“老大”是谁。任他左看右看,也和于菘蓝与李寒枫脱不了干系。
无论是拥有强大力量突然出手帮他们的于菘蓝,还是看似沉默寡言、实则气息内敛的李寒枫,都透着一股不凡。这两人中,究竟谁才是与昆仑镜渊源更深的那位“老大”?
见大家神色各异,弋阳眸光一闪,“放心吧,马上就有机会了。”
恰在此时,仿佛是为了印证弋阳的话,基地内一直沉寂的广播系统突然“刺啦”一声响了起来,打破了夜的寂静。一个经过处理的激昂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基地上空回荡——
“感谢各位老师的精彩推理和积极参与!明日,将是本次‘落枫山惊魂夜’探险活动的最后一天!届时,各位将有机会齐聚一堂,各抒己见,展开最终辩论,并通过评委席的权威打分,决出本次探险的最终赢家!敬请期待!”
这广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不同人心中激起了不同的涟漪。对于那些尚且蒙在鼓里、真正以为在参加节目的嘉宾和工作人员来说,反应不一而足。
“终于可以休息了,走喽走喽!”这是早已疲惫不堪,只求尽快结束的人。
“啊?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没讨论出结果呢!”这是沉浸其中、意犹未尽的推理爱好者。
“我猜测的才是对的,我一定会最终赢家的!”这是自信满满、志在必得者。
也有抱怨节目组安排的声音,“节目组干嘛呢,还想不想要收视率了,竟然在这里停播,想让粉丝骂死他们吗?”
还有“和事佬”,“不是,休息你们也不高兴啊?”
“为啥吵起来啊?”
“哎呀,都别吵了别吵了,咱们好不容易才能休息,就别吵了吧!”
“哎呀明天有的是机会,今天就早些休息吧。”
“闭嘴吧你们!”
…………
乱七八糟的争执吵闹又响起来,众人说不清是推理上头意犹未尽,还是太过劳累导致出现了幻觉,此刻听到休息也开心不起来,仿佛全身心投入到了这节目推理之中。
直到听到一道清澈的语调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如同清泉荡涤过蒙尘的脑海:“各位,已经很晚了,既然节目组已有安排,大家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能有更出色的发挥。”
这话语如同带着魔力,让那些争论不休的嘉宾们和跟拍渐渐清醒过来。他们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失态,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后怕和莫名的空虚。带着各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们不再停留,纷纷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越发显得阴森诡异的仓库区域。
弋阳故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当众人远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他与并未一同离开的于菘蓝交换了一个短暂而深刻的眼神。
于菘蓝微微点头,传音道,「我先送寒枫回去休息。昆仑镜和王伯山残魂之事,便有劳弋阳道友先担待一二。」
弋阳颔首,「放心。」他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目光变得深邃。
弋阳目送他们离去,随即收回目光,看向风南星、决明和段与。他眼神一凛,低声道:“时机已到,我们走。”
四人不再迟疑,身形如鬼魅般掠出。他们的动作轻盈迅捷,巧妙地避开了零星的夜间巡逻人员和还在收拾器材的工作人员,如同暗夜中的一阵风,直扑位于基地核心区域的导演办公室。
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邪异波动就越是明显,同时还夹杂着一股凛冽的剑气与清心的铃音。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并未关严,一丝灯光从门缝中透出。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柳晓飞紧张又带着兴奋的声音,“嘿,你这镜子还挺倔!乖乖别动啊!”
弋阳弋阳眉头微挑,示意其他三人稍安勿躁,自己则悄然上前,透过门缝向室内望去。
只见办公室内,柳晓飞正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试图压制一面放置在办公桌上的古朴铜镜。
那铜镜样式古拙,周身刻着云纹鸟兽,此刻正在剧烈震颤。那张光滑的镜面上不时闪过一些画面,一会儿是扭曲破碎的山川景象,一会儿又闪过狰狞的鬼影,甚至还有王伯山那充满贪婪与恐惧的面容片段,混乱不堪。
仔细看,还能看到黑红色的邪气试图从镜面中溢出,但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阻隔,并未渗漏出来。
弋阳挑了挑眉,心说这柳晓飞还挺好用的,一点就通,竟然能第一次就把他们给的法宝用对地方,不愧是反恐局精挑细选出来的成员啊。
他眼神在铜镜周身扫了一圈,满意地看到铜镜四周悬浮着的两件东西。
一柄是弋阳之前留下的三寸长短、晶莹剔透的小巧飞剑,正散发出柔和的清辉,如流水般笼罩住镜身;另一件则是风南星给出的那个刻有奇异兽纹的青铜铃铛,正以一种特定的频率微微摇动,发出低沉却直透灵魂的音波。
这一剑一铃,彼此呼应,清光与音波交织,共同构成了一道玄妙的禁锢阵法,虽然在那昆仑镜的剧烈挣扎下显得有些岌岌可危,但终究还是勉强将其狂暴的邪气与力量压制在了方寸之间,未能扩散出去危害外界。
柳晓飞一边努力维持着阵法的稳定,一边看着那两件法宝,眼中放光,忍不住低声嘀咕:“啧啧,弋组长留下的这飞剑真是好东西!风南星这铃铛也不错!要不是有它们,光靠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真镇不住这快要成精的镜子!”
想到此,她又摸了摸下巴,低声思索,“唉!我是文员啊,文员怎么可能打得过这种鬼物?要不,我之后每天去训练室练练?”
听到这里,弋阳不再隐藏,轻轻推开门,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走了进去,开口道:“看来你玩得挺开心?”
柳晓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猛地回头,先是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势,待看清来人后,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差点瘫坐在地上,指着那仍在不停震颤的昆仑镜,语气带着后怕和如释重负:“弋组长!你们可算来了!这镜子太凶了!差点没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