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九，卯时。
天还没亮透，奉天殿里已经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昨天太庙那场禅让大典震惊了整个京城，今天，就是新时代的第一天。
奉天殿前方的汉白玉广场上，数千人的观礼队伍已经按照官职品级排好了队。
最前面是于谦、沈炼这些文武百官，他们都穿着崭新的朝服，一个个板着脸，但眼神里藏不住激动。他们身后，是宗室藩王和几十个邦国的使臣。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即将登上皇位的年轻人。
瓦剌使臣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不是滋味。他忍不住对旁边的鞑靼使臣小声说：“这就是中原的规矩吗？打了那么大的胜仗，皇帝竟然不趁机削弱儿子的兵权，反而主动让位？这……这简直不合常理！”
“谁说不是呢。”鞑靼使臣缩了缩脖子，小声回应，眼里全是敬畏，“那位新的大明皇帝，才十三岁，就已经是东海武王了。听说他一笑，就让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全军覆没。这样的手腕，这样的心机……你我还是老实点吧，以后怕是没好果子吃了。”
“吉时已到——！”
众人心思各异时，钦天监监正的一声高喊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铛——”
厚重的钟声从钟楼响起，传遍了整座紫禁城。
接着，鼓声大作，庄严的乐声奏响。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数千名羽林卫组成的仪仗，簇拥着一个年轻人，缓缓从奉天门后出现。
朱见济，今天就是这里唯一的主角。
他没有乘辇，直接走了过来。
他头戴平天冠，十二串玉珠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
他穿着为登基大典特制的十二章纹衮龙袍。黑衣红裳，上面用金线绣着日月星辰、山川火焰等十二种图腾。繁复的纹样，没有让这个十三岁的少年显得滑稽，反而让他显得很庄重，带着一股超出年龄的威严。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踏在鼓点上。从奉天门到大殿前的丹陛，短短几百步路，他走得不快不慢，好像已经练了上千遍。
他身后，是捧着传国玉玺、圣旨、册宝的内侍和重臣。
他一步步，走上了那九十九级丹陛。
在御座前，朱见济停下了脚步。
按照古礼，新君登基要行三辞三让之仪。
礼部尚书带着群臣三次上前，请新君登基。
朱见济则要三次转身，对着群臣，言辞恳切的说自己德行浅薄，担不了大任，请求另选贤能。
这本是走个过场，但从朱见济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很真诚。每一次推辞，他都在心里提醒自己这皇位背后的责任。
最后，于谦带着百官第三次跪下不起来，高喊着“天下不可一日无君”，朱见济这才“勉为其难”的转身，看向那张龙椅。
他深吸一口气，提起龙袍下摆，缓步走上最后的九级台阶。
然后，他转身，落座。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他生来就该坐在这里。
在他坐上龙椅的瞬间，殿内外的乐声，停了。
殿内外瞬间安静下来。
短暂的寂静之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于谦为首，广场上数千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呼喊声响彻云霄，传遍了整座京城。
朱见济端坐在龙椅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俯瞰着阶下跪倒的一片身影。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威严。
山呼声停下后，百官起身。新君登基的第一项议程开始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小禄子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展开第一份圣旨，向天下宣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菲德，嗣承大统，深惟守成之难，尤念创业之艰。今上天垂爱，四海归心，当与天下更始。兹追稽古制，载协舆情，特将景泰十三年，改元为——”
小禄子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两个新年号！
“永——熙！”
“永熙元年，当赦天下，与民同庆……”
朝臣们都以为，新君登基的第一把火，会是按惯例大赦天下，收买人心。
然而，朱见济接下来的举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摆了摆手，让小禄子停下。随后，他亲自开口了，声音不算洪亮，但通过大殿的构造，清晰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大赦的事，稍后再议。”
他缓缓开口，颁布了开元第一策。
“朕能有今日，全靠父皇教诲。朕决定，尊父皇为‘至德弘道太上皇帝’，迁居仁寿宫。他的宫室用度、仪仗礼制，都跟朕一样，不能有半点削减！朝中各位臣子，见到太上皇，就像见到朕一样！”
这话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泣声。
于谦、商辂这些老臣眼眶都红了，又跪了下去，哽咽着高喊：“陛下圣孝，感天动地！”
第一策，收的是人心！
接着，不等百官情绪平复，朱见济抛出了开元第二策。
“册立东宫太子妃于氏梦卿，为大明中宫皇后！钦此！”
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可接下来的封赏，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内阁首辅，太子太傅，兵部尚书于谦，辅佐两代君王，于国有再造之功！其忠勇之心，日月可鉴！今特晋封于谦为——魏国公！世袭罔替！其子孙三代，皆享此荣！”
“轰！”
这话一出，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世袭罔替的国公！永乐朝之后，近百年来文臣都没享受过这种荣耀了！这已经超过了功臣的范畴，快赶上开国勋贵了！
而且，封的还是“魏”！这在古代是战国七雄之一，是极尊贵的封号！
于谦本人被这荣耀砸得有些发懵，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跪倒在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叩首谢恩：“老臣……老臣何德何能……敢受陛下如此天恩……”
而百官们，特别是文官，看向于谦的眼神都变了，又是羡慕又是激动。他们明白，皇帝这是要把新皇室和整个文官集团绑在一起！
第二策，定的是国本！
如果说前两策还在众人的理解范围之内，那么朱见济接下来的第三策，则让所有人都呆住了，整个奉天殿变得鸦雀无声。
“朕以为，国之强盛，在民，在兵，也在……格物！”
朱见济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
“前人只知道读圣人之言，在经书中耗尽一生。但是，天地之间，万物都有它的道理。水为什么会流？火为什么会烧？星星为什么挂在天上不掉下来？铁船为什么能浮在海上？这些都是‘格物致知’的大学问！”
“朕今日宣布，即日起，将‘格物院’，更名为‘大明国家科学院’！由朕亲领！下设数、理、工、农、医五个学部！”
“科学院院使的职位，等同内阁大学士，享正一品俸禄！可以直接参与军机议事！”
“从下届科举开始，增设‘格物科’！凡是在数理、工程、农学、医学等领域有杰出才能的人，不管出身如何，都可以不经乡试，由科学院直接保举入京参加殿试！一甲及第的人，朕将亲自授予‘格物博士’的头衔，入翰林，授官职！”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将一群工匠、匠人的地位，提升到与内阁大学士一样？
开设格物科，让那些不通经义，只会奇技淫巧的人，也能入朝为官？
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颠覆孔孟圣人传了千年的道统啊！
李泰等一众格物院的学者，此刻正站在文官队列的末尾。当听到这番话时，这些平日里只知道埋头研究图纸和实验的“技术宅”们，一个个激动得浑身颤抖，热泪盈眶。他们知道，他们的时代，来了！
而那些以经义传家的老臣们，则面面相觑，脸色都白了，却没人敢出声反对。
第三策，开的是万世！
“陛下……圣明……”
也不知是谁，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
随后，百官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倒，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嘴上都只能高呼：“陛下圣明！”
看着台下众人的反应，朱见济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就在登基大典的各项议程快要走完，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礼部尚书手捧着一个奇特的楠木长盒，缓缓上前。
“启奏陛下，此乃‘东方探索舰队’一号补给船队，自东洋瀚海之外，传回的第一份信标！寓意我大明开海拓疆，永照四方，是祥瑞之兆！特于今日大典，献予陛下！”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聚在了那个木盒上。
朱见济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不是祥瑞。那支舰队，已经失联太久了。
在小禄子接过木盒，呈到他面前打开的那一刹那。
朱见济神色骤然一凛。
木盒里静静躺着的，是一支箭！
一支通体漆黑，好像能吸收所有光线……用黑曜石打磨而成的诡异箭头！
盒中，还有一张字迹潦草的羊皮纸，上面只用血写了几个字：
“遇敌……黑石……神……救我……”
握着龙椅扶手的手，不自觉的猛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