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陆冥没有去矿洞，而是径直走向杂役处管事的房间。
管事是个挺着油腻肚腩的中年男人，正斜靠在椅子上剔牙，看到陆冥进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什么事？”
“管事，我想申请调往丹堂，处理药渣。”陆冥开门见山，语气平淡。
“你？”管事嗤笑一声，终于正眼看他，满脸轻蔑，“丹堂的差事也是你这种凡品道根能想的？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陆冥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
就在这时，一个阴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差事，我也想要。”
一个身形瘦削、眼神如鹰隼般阴鸷的青年走了进来。他一出现，屋内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此人正是杂役处另一伙势力的头目，李四。
管事看到李四，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满是不耐：“李四，怎么你也来了？一个两个都盯着那点馊水，烦不烦！”
他将牙签往地上一吐，粗暴地挥了挥手：“既然你们都想要，也别来烦我。宗门后山的秽物场，一炷香时间，从垃圾堆里给我分拣出五十块青纹石。谁先完成，差事就归谁！现在，都给我滚！”
秽物场，是九渊门倾倒各类废料的巨大山谷，终年弥漫着刺鼻的恶臭。
当陆冥和李四以及他带来的几个手下抵达时，那股混杂着腐烂、焦糊和化学药剂的恶心气味，几乎能让人窒息。眼前是一座座由破碎法器、废弃符纸、腐蚀性药液和各种不明物体堆成的垃圾山。
管事点了根香，插在地上，冷冷道：“开始吧。”
考核一开始，李四的两个手下便立刻心照不宣地挤到陆冥身边，看似在奋力翻找，实则不断用身体阻挡他的动作。其中一人更是“不慎”一脚，踢翻了一个盛着半桶冒泡液体的木桶。
绿色的腐蚀性液体，劈头盖脸地朝陆冥泼去。
李四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那可是炼器堂废弃的蚀骨液，寻常人沾上一点，皮肉都要被灼穿。
然而，预想中的惨叫并未发生。
陆冥不闪不避，任由那些液体泼在身上。他身上的粗布短衫瞬间被腐蚀出大洞，发出“滋滋”的声响，但液体落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仅仅是微微泛红，便再无反应。这点程度的腐蚀，对【饕餮战骨】淬炼过的肉身而言，不过是温水罢了。
他甚至没有看那几个小丑一眼。
下一刻，陆冥将心神沉入《焚骨魔心经》的法门。刹那间，周围的嘈杂与恶臭仿佛都离他远去，他的双眼之中，泛起一层常人无法察觉的幽光。
在魔功的催动下，他的感知被提升到了极致。眼前那混乱不堪的垃圾山，在他眼中化作了一张由无数微弱灵光构成的网络。而其中一些散发着特定青色光晕的点，正是青纹石。
找到了！
陆冥的双手化作幻影，精准无比地探入垃圾堆，每一次抽出，必然会带出一块沾满污秽的青纹石。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仿佛不是在分拣，而是在进行某种早已烂熟于心的演练。
李四和他手下的脸色，从最初的错愕，渐渐变为震惊，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一炷香堪堪烧到一半，陆冥已经面无表情地将七十多块青纹石码放在管事面前。而李四那边，所有人加起来，也才找到二十几块。
胜负已分，毫无悬念。
傍晚时分，陆冥第一次踏上了丹堂后山的药渣倾倒点。
这里的恶臭比秽物场更胜一筹，还夹杂着一股浓烈的中药焦糊味。
陆冥毫不在意，他像一头在垃圾堆里觅食的野狗，耐心地翻找着。大部分药渣都已彻底碳化，失去了所有药性。
终于，他的指尖触到了一片尚有弹性的叶子。
他将其捻起，凑到鼻尖。一股清冽的、沁人心脾的微弱香气，顽强地穿透了周围的恶臭，钻入他的鼻腔。
清心草！
尽管只是几片在炼丹过程中被淘汰的残叶，药效十不存一，但对于此刻的陆冥而言，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小心翼翼地将叶子收入怀中，这是他对抗那日渐滋长的疯狂心魔，得到的第一份希望。
倾倒完最后一筐药渣，正当陆冥准备离开时，两名身穿丹堂学徒服饰的弟子恰好路过，他们的低声抱怨清晰地传入陆冥耳中。
“那个张悦真烦人，又来找他师父求药，还不是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表弟。”
“他说他表弟王虎，在杂役处被一个新来的给算计了，打得半死。他那表弟在杂役处什么德行你我还不知道，不打别人都是好的了。这一次肯定是想去求点‘蚀魂散’，想把什么人弄成白痴，真是够阴损的。”
“嘘，别乱说，这可是禁药……”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陆冥的身形却僵在了原地。
张悦……王虎……蚀魂散……
王虎那日恶毒的威胁，言犹在耳。
原来，那不是一句空洞的恐吓，一股比山谷寒风更冷的寒意，从他心底升起。
新的危机，已经不再是杂役间的拳脚相向，而是来自上层、足以致人死地的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