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咎那癫狂而凄厉的嘶吼,化作了金銮殿内最后的军令。
“影牙卫!结‘血屠战阵’!为本公,杀出一条血路!”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百余名始终沉默如铁的影牙卫动了。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呐喊,行动间只有甲叶与刀锋摩擦的微响。以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默契,他们迅速收缩、交叉、重组,几乎在三两个呼吸之间,便分化为三个独立的、由三十余人构成的小型战阵。
战阵成型的瞬间,一股浓郁如实质的血腥煞气冲天而起。每个士兵的气血与杀意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交融成一个恐怖的整体。刀光在阵中流转,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钢铁罗网。它们不再是一百多个独立的死士,而是三台高速旋转、以人命为燃料的绞肉机,主动向数倍于己的讨逆军反冲锋而去。
“顶住!为了公主!”
倒戈的张将军目眦欲裂,高举佩剑,率领着最先反正的一批禁军精锐迎了上去。他们士气高昂,眼中燃烧着洗刷耻辱的火焰。
然而,个体武勇在精密的战争机器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第一个照面,血光迸现。
冲在最前排的数十名讨逆军士兵,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那旋转的刀光瞬间肢解,鲜血与断肢泼洒一地。他们刚刚凝聚起来的阵型,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撕开三个狰狞的缺口。影牙卫的凶悍与不畏死,远超所有人的想象,他们踏着同胞的尸骸,面无表情地继续推进。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胜利的喜悦被眼前残酷的屠杀迅速冲淡。
高台之上,姬瑶月的小脸已然煞白,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金銮殿的地砖被鲜血染红,每一声惨叫,都像一柄重锤敲击在她的心上。但她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没有下达退缩的指令,因为她知道,一旦退了,刚刚凝聚的军心便会彻底崩溃。
“后备队,从两翼散开!弓弩手上前,抛射压制,不必吝惜箭矢!”她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响起,“重甲步兵,结盾阵,顶上去!用人命,也要给我耗尽他们的锐气!”
一道道命令清晰地传达下去,惊慌失措的将领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重新组织防御。
沈独步没有看那血腥的战场中心。他站在姬瑶月的侧后方,目光在金銮殿高大的蟠龙金柱、垂落的厚重帷幔,以及悬挂在穹顶之上的那几盏巨大琉璃宫灯之间来回扫视。他手中的白玉折扇,正以一种极快的频率,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凡人无法看懂的精密计算。
战局在迅速恶化。
影牙卫的战阵不仅杀伤力惊人,而且坚韧得可怕。即便有成员被流矢射中,或是被悍不畏死的讨逆军士兵以命换伤,也会立刻被同伴拖拽到阵法中心保护起来,空缺的位置瞬间便有他人补上,整个阵型几乎看不到任何破绽。
他们仿佛是没有痛觉,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眼中只有前进和屠戮。这股纯粹的、为毁灭而生的疯狂气势,甚至让一些讨逆军士兵心生畏惧,手中的刀都慢了半分。
金銮殿,这座象征着苍茫古国最高权力的殿堂,彻底沦为了一个血腥的磨盘。
战局陷入了最原始、最残酷的消耗战。讨逆军人多势众,却无法攻破那三座移动的死亡堡垒。影牙卫锐不可当,却也被重重包围,难以向御座方向突进分毫。
“给我破!”张将军双目赤红,再次组织起一批死士,试图从侧面冲击一座战阵的结合部。
然而,战阵如活物般瞬间反应过来,三柄长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同时刺出,合力一击。
“噗——”
张将军的肩胛被一刀贯穿,险些被拖入阵中,幸得亲兵拼死相救才退了回来,已然身负重伤。主将的受创,让讨逆军的攻势为之一缓。
而就是这一缓,给了影牙卫机会。
三座血屠战阵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加速,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合力朝着中路猛冲。他们前方的讨逆军防线,被瞬间凿穿!
“保护公主!”残存的护卫们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那闪烁着死亡寒芒的杀戮箭头,已经突破了最后的防御,直指高台之上的姬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