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的混乱如同一场荒诞的闹剧,在官方“集体食物中毒引发短暂幻觉”的勉强解释中草草收场。星城三中提前进入了假期,校园里迅速冷清下来,只剩下蝉鸣和阳光炙烤着空荡的操场,仿佛之前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
沈清弦和顾夜冥的生活却并未恢复平静。那场与墨渊的正面交锋,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两人心里。顾夜冥体内的神血经过这次彻底的宣泄与后续的安抚,反而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稳定期,力量掌控度显着提升,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焦虑——他变强的速度,似乎永远追不上清弦面临的危险。而沈清弦灵魂的创伤在连续动用本源后,恢复得更加缓慢,时常需要长时间的静修。
这日午后,顾夜冥骑着机车,载着沈清弦去市立图书馆查阅一些关于古符文和民俗学的冷门资料,试图从侧面寻找墨渊及其背后“吾主”的线索。夏日的风带着灼热的气息,吹拂着沈清弦额前的碎发,他安静地坐在后座,闭目养神。顾夜冥透过反光镜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心中那份想要变强、想要筑起绝对屏障的欲望愈发炽烈。
在图书馆古籍区,一个意外的小插曲发生了。就在沈清弦伸手去取书架高层一本《九州邪异考》的残本时,另一只修长的手几乎同时伸向了同一本书。
两人同时一顿,侧头望去。对方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气质干净温和,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眼神清澈带着些许书卷气,但眉宇间又有一股不同于普通学生的沉稳。他看到沈清弦和顾夜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一个歉然的微笑:“不好意思,你们先请。”
他的目光在沈清弦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纯粹的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并无冒犯之意。但这一眼,却让旁边的顾夜冥瞬间绷紧了神经,金红色的眼眸微眯,下意识地上前半步,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挡在了沈清弦侧前方,周身散发出不容靠近的气息。
年轻男子察觉到顾夜冥的敌意,微微一怔,随即了然一笑,主动后退一步,示意他们先取书,态度依旧谦和。
沈清弦淡淡瞥了顾夜冥一眼,伸手取下了书,对那年轻男子微微颔首:“多谢。”
“不客气。”年轻男子笑了笑,目光掠过顾夜冥紧绷的侧脸和沈清弦波澜不惊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转身走向了另一个书架区域。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但顾夜冥心里却莫名地有些不爽。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珍宝,被外人无意间瞥见了一样,即使对方并无恶意,也让他感到一种领地受到窥探的不适。
“清弦,以后少来这种地方。”回去的路上,顾夜冥闷闷地说。
沈清弦抬眸,从反光镜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顾夜冥这种近乎蛮横的占有欲,他早已习惯,甚至……有些默许。这种被强烈需要和守护的感觉,对他冰封的心湖而言,是一种陌生的暖流。
几天后,苏言带来了新的消息。他通过一些非常规渠道,追踪到墨渊遁走时残留的能量轨迹,最终指向了邻省一个以古老巫傩文化着称的偏远山区。同时,他也查到了那个在图书馆有一面之缘的年轻男子的一些信息。
“他叫林砚,是星城大学民俗学专业的研究生,据说在学术圈小有名气,尤其擅长解读那些带有神秘色彩的古代符号和仪式。他最近好像在做一个关于‘地方性禁忌信仰与现代心理映射’的课题,经常来市图查资料。”苏言推了推眼镜,“我查过他的背景,很干净,就是个普通的学霸。不过……”他顿了顿,“他导师,是墨渊早年的一位故交,虽然很多年没联系了。”
这个消息让沈清弦和顾夜冥对视了一眼。纯粹的巧合?还是别有深意?
“需要接触一下吗?”苏言问道。
“不必。”沈清弦否决了,“静观其变。”在敌友未明的情况下,主动接触可能打草惊蛇。
顾夜冥却对那个林砚留了心。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人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绝非偶然。
暑假正式开始了。校园彻底空荡下来,只剩下热浪和蝉鸣。沈清弦和顾夜冥大多时间待在出租屋里,一个静修恢复,一个锤炼力量。偶尔,顾夜冥会骑着机车带沈清弦去城郊人迹罕至的河边或山林,美其名曰“透气”,实则是在相对开阔安全的环境下,尝试进行一些简单的能力配合与默契训练。
在一次配合训练中,顾夜冥试图控制神血凝聚成盾,而沈清弦则用星辉进行精准点刺。过程中,顾夜冥因求成心切,能量输出稍显急躁,导致护盾不稳。沈清弦的星辉收势不及,一缕极细微的能量擦过了顾夜冥的手臂,留下了一道浅痕。
顾夜冥毫不在意,反而因为自己的失误有些懊恼。沈清弦却蹙了蹙眉,走上前,指尖泛起微光,轻轻拂过那道浅痕。微凉的触感和星辉的治愈力让浅痕瞬间消失。
“不急。”沈清弦收回手,声音清淡。
顾夜冥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手臂,又抬头看向沈清弦近在咫尺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的脸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沈清弦即将收回的手腕。
沈清弦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顾夜冥的金红色眼眸深深地看着他,里面有翻滚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低哑而坚定的承诺:“清弦,我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挡在你面前,不让任何东西……任何人,有机会伤到你分毫。”
夏日的风吹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沈清弦静默地看着他,没有挣脱手腕上的力道,良久,轻轻应了一声:“嗯。”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危机远未解除,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在这个夏日午后,某种跨越了亿万光年的宿命羁绊,似乎终于找到了落地生根的土壤,悄然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