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的硝烟尚未散尽，王莽拄着斩蛇剑，勉强站稳身形，目光死死盯住那扇突兀出现的星光之门。门扉上的星图缓缓流转，仿佛活物，散发着与周遭污秽废墟格格不入的纯净与神秘。
“这……这又是什么幺蛾子？”阿远凑过来，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声音还带着爆炸后的嗡鸣，“那老怪物难不成还藏了个后花园？”
王莽没吭声，他怀里的传国玉玺微微发烫，手中的斩蛇剑也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持续的悸动，似乎都在呼应着门后的某种存在。昏迷的刘秀被他小心安置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板旁，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却平稳了些。
“陛下，要……要打开吗？”一名龙雀卫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几乎耗尽了所有人的勇气和力气，此刻再面对这未知的门户，难免心生怯意。
王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股混合着好奇、警惕以及“来都来了”的破罐子破摔情绪涌上心头。观测者那疯子临死前的话还在他脑子里回荡，这扇门后，或许就藏着关于“时间河流分支”和“彻底新生”的答案，甚至可能关系到他们能否真正离开这个鬼地方。
“开！”王莽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都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能退回去？阿远，找两个手脚利索的，试试能不能推开！”
阿远应了一声，立刻点了两名身材相对瘦削灵活的龙雀卫上前。两人小心翼翼避开地上仍在微微蠕动、散发腐蚀气息的秽水残留，伸手抵住那扇非金非石的冰凉门扉，用力一推！
纹丝不动。
又换了两个力气大的上去，甚至用上了撬棍，那门依旧严丝合缝，仿佛与整个山体融为一体。
“陛下，推不动啊！好像……好像没锁眼，也没机关。”龙雀卫无奈回报。
王莽皱眉，难道要用强？他看了看斩蛇剑，又看了看怀里的玉玺。观测者那家伙神神叨叨，这门怕也不是凡物。
他走上前，试探性地将手掌按在门扉的星图中央。触手冰凉，但下一刻，怀中的传国玉玺骤然变得滚烫！一道微弱的、却无比纯正的明黄色光芒自他怀中透出，与门上的星图产生了某种共鸣！星图流转的速度明显加快，几个原本黯淡的星辰依次亮起！
有门儿！
王莽心中一动，立刻掏出玉玺，将其直接按在了星图中央！
“嗡——”
一声低沉悦耳的嗡鸣响起，并不刺耳，却仿佛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整扇门扉瞬间被柔和而纯粹的星光笼罩，上面的星图仿佛活了过来，星辰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紧接着，门扉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片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另一处洞窟或通道，而是一个……完全由星光构筑的空间！脚下是宛若镜面般光滑、倒映着漫天星辰的地板，头顶是无垠的、缓缓旋转的星海，四周望不到边际，只有无数闪烁的星辰和流淌的星辉。空气清新得不似凡间，带着一种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清凉气息。
这里安静极了，只有星光流淌的细微声响，与门外那片狼藉污秽的废墟形成了极致反差。
“我的亲娘诶……”阿远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这……这是到天上了？”
幸存的龙雀卫们也全都看傻了眼，一个个手足无措，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片星空的宁静。
王莽也是心头巨震，这画风突变得让他有点措手不及。前一秒还在跟污秽能量和自爆炸药搏命，下一秒就踏入了星际穿越的片场？这观测者的品味还真是……两极分化。
他深吸一口那带着星辉气息的空气，只觉得胸口的憋闷和身体的疲惫都缓解了不少，连肩膀上崩裂的伤口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他握紧斩蛇剑，迈步踏入了这片星光空间。
脚步落在镜面般的地板上，荡开一圈圈微弱的涟漪，仿佛行走在水面上。其他人见状，也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跟了进来，好奇又敬畏地打量着四周。
空间中央，悬浮着三样东西。
最显眼的，是一块巨大的、如同冰晶般剔透的菱形石碑，石碑内部仿佛封存着一条流动的、由无数细密光点组成的“河流”，那些光点明灭不定，不断分叉、汇合、消失、新生。
石碑旁边，漂浮着一本材质奇特、封面空白的书册，以及一支同样悬浮着的、笔尖凝聚着一点星辉的……笔？
王莽走到石碑前，凝神望去。那条光点河流给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这分明就是观测者口中“时间的河流分支”！每一个光点，似乎都代表着一个可能的“瞬间”，一条岔路，一个不同的选择导致的未来！
他看到了！在那无数明灭的光点中，有一些格外清晰的“画面”一闪而过：他未曾穿越，王莽按历史轨迹篡汉、失败、被杀……他看到自己穿越后，在王家谨小慎微，最终依旧难逃一死……他看到云中城被“寂灭之炮”彻底抹去，联军铁蹄踏破长安……他也看到，在一些极其微弱、几乎随时会熄灭的光点路径中，新朝的旗帜似乎插上了更遥远的地方……
这就是……无数种可能？
王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信息的冲击远超他的想象。这观测者，竟然将这种东西实体化地摆在这里？！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那本空白的书和那支星辉笔上。一个荒谬却诱人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这东西能改写“可能”？观测者所谓的“引导”，就是靠这个？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支笔。
“陛下小心！”阿远惊呼。
就在王莽指尖即将触碰到笔杆的瞬间，他怀中的传国玉玺再次发烫，斩蛇剑也发出警示般的轻鸣！王莽猛地缩回手，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不对劲！
这诱惑太直接了！掌控时间，篡改命运，这力量足以让任何人疯狂。但观测者那扭曲的“净化”理念还言犹在耳，滥用这种力量的下场，恐怕比死亡更可怕。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一个考验？
他环顾这片看似纯净无瑕的星光空间，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太过完美的东西，往往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就在这时，那片悬浮的菱形石碑突然光华大盛！内部那条光点河流奔涌的速度陡然加快！无数光影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击着王莽的意识！
他看到一个画面：他拿起了那支笔，试图抹去刘秀存在的“可能”，光武中兴的威胁彻底消失，但紧接着，新朝内部因为失去某种制衡而迅速腐化，各地烽烟再起，一个比“黄天”更扭曲的势力崛起……
他又看到另一个画面：他试图强行将所有的“可能”收束到一条他设定的“完美”轨迹上，结果导致整个时间结构不堪重负，如同崩断的琴弦，所有的“可能”瞬间湮灭，万物归墟……
“呃……”王莽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这些信息的冲击远超他大脑的负荷。
“陛下！”阿远急忙上前扶住他。
王莽喘着粗气，眼神却逐渐恢复清明。他明白了，这石碑是在向他展示干涉“可能”的代价！每一种强行扭转，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往往是灾难性的连锁反应！观测者走的，就是一条自以为是的毁灭之路！
这笔，不能碰！至少，不能以他现在的心态和认知去碰！
他果断后退几步，远离了那三样悬浮的物品，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知识可以是力量，但不受制约的、近乎神的力量，只能是毒药。
他转向阿远和龙雀卫：“此地不宜久留，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众人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连忙在广阔的星光空间中搜寻。很快，他们在空间的另一侧，发现了一道与进来时类似的星光之门，不同的是，这道门是敞开的，门外隐约传来熟悉的水流声和……泥土的气息？
王莽走到门口，向外望去。外面是一条幽深的地下河道，水流潺潺，空气潮湿，带着熟悉的、属于现实世界的气息。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出口。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星光空间，以及中央那悬浮的、蕴含着无限可能与无限危险的三样物品，毫不犹豫地转身。
“我们走。”
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新的沉重明悟，王莽背起依旧昏迷的刘秀，在龙雀卫的护卫下，踏入了地下河道，将那片抉择命运的星光彻底抛在身后。
沿着河道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天光，以及隐约的人声。当他们艰难地爬出位于一处河滩灌木丛后的隐蔽出口，重新呼吸到地面带着青草味的清新空气时，所有人都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恍惚感。
远处，长安城的轮廓在晨曦中巍然屹立。
阿远兴奋地指向天空：“陛下！快看！那黑烟……好像淡了很多！”
王莽抬头望去，果然，之前笼罩在长安城上空，尤其是东南隅的那股令人不安的、污浊的“势”已经大大减弱，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那种仿佛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已经没有了。看来，地底核心仪式的摧毁，确实重创了“黄天”在城内的布局。
他稍稍松了口气，但心情并未轻松多少。观测者虽死，但他留下的烂摊子和那些关于时间本质的恐怖真相，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心口。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救治伤员，联系旧部。”王莽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长安这场戏，还没唱完！”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寻找藏身之处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约百人的骑兵，打着陌生的旗号，风驰电掣般从侧面的官道上冲来，瞬间将他们这支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小队半包围在河滩上！
为首一名将领，身着精良玄甲，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王莽等人，最后定格在王莽虽然破损却依旧能辨认出制式的龙纹黑袍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奉大司马、安汉公王邑令，”那将领的声音洪亮，带着肃杀之气，“缉拿祸乱宫闱、勾结妖人、毁坏宗庙之钦犯王莽！余者，格杀勿论！”
王莽瞳孔骤缩。
王邑？！他那个一向谨小慎微、在他离京后奉命监国的堂兄？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了这么一出背后捅刀？！
这长安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得多！而他那“好堂兄”的獠牙，也露得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狠！
眼看着那百名精锐骑兵缓缓抽出兵刃，森冷的杀气弥漫开来，王莽握紧了手中的斩蛇剑，嘴角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得，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皇帝当的，真他娘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