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略显狼狈的三大爷，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阳光透过糊窗的旧报纸缝隙，在泥土地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柱，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飞舞。
晓慧已经写完了作业，正拿着铅笔在旧本子的背面涂涂画画，小脸上带着难得的专注和平静。李向阳收拾完碗筷，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妹妹稚嫩的侧脸，心中一片柔软，也涌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
是时候，和妹妹好好谈谈他们的将来了。
“晓慧。”李向阳轻声开口。
“嗯？哥，怎么了？”晓慧抬起头，放下铅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向哥哥。
李向阳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尽量平和且坚定的语气说道：“哥想跟你聊聊，聊聊咱们以后的日子。”
晓慧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小手放在膝盖上，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态。她知道，哥哥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哥哥说的话，很重要。
“你看，”李向阳指了指这个家，“爸妈不在了，以后就咱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哥呢，已经决定不去上学了，等手续办好，就去爹以前的厂里上班。”
听到这话，晓慧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急急地道：“哥！不行！你学习那么好，明年中专就毕业了！老师都说你肯定能分配个好工作！你不能不去上学！” 在她心里，哥哥一直是她的榜样，学习成绩顶呱呱，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呢？
李向阳早就料到妹妹会是这个反应。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妹妹有些冰凉的小手，目光温和而坚定地看着她：“晓慧，你听哥说。哥知道学习重要，哥也想去上学。但是，现在咱们家的情况不一样了。哥去上班，马上就能拿到工资，还能把户口转成城市户口，这样咱们每个月就有粮票了，就不会饿肚子了。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明白吗？”
晓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她知道家里没钱没粮的困境，但她就是为哥哥感到委屈和不值。“可是……可是你的前程……”
“前程不只有上学这一条路。”李向阳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让晓慧安心的力量，“进了工厂，一样有前程。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放弃学习。我会自学，等以后条件好了，说不定还有机会再去考学。但是现在，咱们得先活下去，活得稳稳当当的。”
他用力握了握妹妹的手：“晓慧，哥放弃上学，就是为了让你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去上学！你明白吗？你的学业，绝对不能耽误！”
晓慧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她用力地点着头，带着哭音说：“我明白，哥……我都明白……可是……你太辛苦了……”
“傻丫头，哥不辛苦。”李向阳笑着，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看到你能安心上学，健康长大，哥再辛苦都值得。你记住，咱们家以后能不能更好，哥是一方面，你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你好好读书，读出个名堂来，就是对哥，对爹妈最好的报答，知道吗？”
“嗯！我知道！”晓慧用力抹了把眼泪，小脸上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哥，我一定好好学！我以后要考最好的大学！挣很多很多钱，让哥你再也不用那么辛苦！”
听着妹妹稚气却坚定的誓言，李向阳心里暖融融的，仿佛所有的付出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他笑了笑，继续规划道：“这就对了。哥呢，进了厂就踏实工作，尽快转正，涨工资。咱们省吃俭用，先把日子过稳了。一大爷和一大妈那边，咱们要记着人家的好，逢年过节多走动，力所能及地帮衬着，他们老了，咱们得管。”
“嗯，一大爷一大妈是好人。”晓慧乖巧地点头。
“至于院里其他人，”李向阳顿了顿，语气平和却带着告诫，“像三大爷那样精于算计的，咱们敬而远之，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别深交，也别得罪。柱子哥人不错，讲义气，可以来往，但也不能什么都依赖人家。总之，咱们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惹事，也不怕事。”
晓慧认真地听着，努力消化着哥哥话里的意思。虽然有些她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她知道，听哥哥的准没错。
“还有，”李向阳想起自己脑海中的系统和技能，这暂时不能告诉妹妹，但他可以换个方式让她安心，“你昨天也吃了哥做的饭了，是不是还行？哥以前偷偷跟爹妈学了不少做饭的手艺，以后咱家吃饭这块，你就不用愁了，哥肯定让你吃得饱饱的，还得有营养。”
提到哥哥做的美味饭菜，晓慧的眼睛立刻亮了，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哥，你做的饭可好吃了！比妈做的还好吃！我以后能天天吃你做的饭吗？”
“当然能！”李向阳被妹妹的样子逗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过好吃的饭也需要粮食啊，所以哥得努力上班挣钱买粮，你呢，就努力吃饭，努力长大，努力读书！”
“好！”晓慧响亮地应道，脸上终于露出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明媚的笑容，之前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兄妹俩在昏暗的小屋里，就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阳光，你一言我一语地描绘着虽然艰难却充满希望的未来蓝图。没有父母庇护的日子固然艰辛，但彼此的依靠和清晰的规划，就像在黑夜里点亮的一盏灯，照亮了前路，也温暖了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