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在狭窄的通道里留下了一缕微不可闻的回音。
“味道？”
王浩然没听清，他正忙着调整身上那件华而不实的法袍，防止下摆拖到地上。
慕容悦的身体却骤然绷紧，她侧过身，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萧易和姜晚之间，一种源于前世记忆的警惕感浮上心头。
萧易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去看姜晚，而是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味道？是机油味还是金属焊接的糊味？他背包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零件确实会散发一些奇怪的气息。
姜晚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她带着自己的队伍与萧易三人擦身而过，但仅仅走出两步，她便停了下来，缓缓转身。她身后的四名队员也随之止步，整齐划一，默契十足，无形的气场瞬间将这条通道封锁。
压抑的氛围让空气都变得粘稠。王浩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把怀里的法杖抱得更紧了，警惕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A班，姜晚。”慕容悦用几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说道，“学院一年级公认的第一，战灵是SR级的【冰晶凤凰】，非常强。”
姜晚的队伍配置堪称豪华。两名强攻系，一名防御系，还有一名行踪诡秘的刺客型卡师，五个人站在一起，散发出的魔能波动远比楚望舒那样的草台班子要凝实得多。他们虽然也有些风尘仆仆，但装备完好，精神饱满，显然在迷宫中游刃有余，并且收获颇丰。
“有事？”萧易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把水壶重新塞回背包侧袋，动作不紧不慢。
姜晚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越过慕容悦，直接锁定在萧易身上。那是一种纯粹的评估，不带个人好恶，只是在确认目标的价值。
片刻后，她终于开口，言辞简洁而直接。
“把你们获得的【古代符文石板】交出来。”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那件东西对我的修行很重要，我可以出双倍价钱购买。”
这番话听起来是交易，但其间蕴含的命令意味，让王浩然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古代符文石板】？
萧易的脑海中，两个系统同时给出了反馈。
【工程师系统正在为您服务。数据库检索：名称【古代符文石板】，材质无法解析，能量结构无法扫描，归类为‘无用之物’。】
【熊熊契约系统提示您：那块石头闻起来又冷又硬，一点也不好吃，但是它好像让那只冰鸟很兴奋哦！】
萧易想起来了。
在他们洗劫的第五个还是第六个宝箱里，确实有那么一块巴掌大小，灰扑扑的石板，上面刻满了看不懂的鬼画符。当时他用系统扫描了一下，发现既不是机械构件也不是能量核心，就随手丢给了背包已经塞满的王浩然，让他拿去垫桌脚。
“浩然。”萧易喊了一声。
王浩然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然后从法袍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那块石板。他刚想问强哥要这个干嘛，一抬头就看到对面姜晚等人灼热的注视，立刻把石板死死护在怀里。
“这是我们强哥找到的，凭什么给你？”王浩然挺起胸膛，他身上叮当作响的魔法饰品在这一刻都成了给他壮胆的道具，“什么买不买的，我们不差钱！”
王浩然的话音刚落，姜晚身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队员便向前踏出一步。一股强横的魔能波动轰然散开，卷起地上的尘土，狠狠地压向萧易三人。
“学弟，跟A班的顶尖天才抢东西，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那名队员傲慢地说道，“姜晚学姐愿意出钱买，是给你们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王浩然被那股气势压得后退了半步，但他依旧没有松手。慕容悦已经悄悄将一张卡牌扣在指间，随时准备出手。
然而，预想中的冲突并没有发生。
身处压力中心的萧易，不仅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向前走了两步，绕过了护着他的王浩然，好奇地打量着姜晚。
“我不卖。”
他先是干脆地拒绝，然后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问题。
“不过我有点好奇，这破石板有什么用？”
整个通道陷入了一片死寂。
姜晚的队员们全都愣住了，他们设想过对方会愤怒，会恐惧，会讨价还价，唯独没想过会是这种反应。
一个F班的，召唤物是N卡伐木工的家伙，在面对学院第一天才的压迫时，居然还有心情问“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是何等的不知死活？
姜晚本人也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她那张总是覆盖着冰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困惑。她看着萧易那张平静的光头，试图从上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但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好奇。
“你……”姜晚身边的队员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制止了。
她重新审视着萧易，几秒后，一丝不耐烦爬上她的眉梢，但为了得到石板，她还是选择了解释。
“这上面记载的是古代冰系魔法的核心引导咒文，可以帮助我的战灵【冰晶凤凰】领悟新的技能。”
她的解释很高傲，带着一种“让你死个明白”的施舍感。
“哦，原来是技能书啊。”萧易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这个通俗易懂的比喻，让姜晚的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
王浩然和慕容悦也完全搞不懂萧易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既然你不卖，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姜晚失去了耐心，她身上的寒气开始凝聚，“动手，抢过来。”
“等等。”
萧易再次开口，他对着姜晚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我说我不卖，但没说不给。”
姜晚的动作停住了。
她身后的队员们也都面面相觑，彻底被这个光头的思路搞糊涂了。
只听萧易慢悠悠地说道：“这样吧，我这个人呢，最好为人师。看你对魔法这么执着，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荒谬的注视下，说出了那句足以载入圣徽学院史册的狂言。
“我不卖。但是，如果你能回答我一个关于魔能传导效率的问题，这块石板，我就当交学费，送给你了。”
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王浩然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强哥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慕容悦也彻底怔住了，她感觉自己重生以来建立的世界观，正在被这个男人用一种极其离谱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敲碎。
而姜晚的队伍，那四个A班的天才，在经历了长达三秒的死机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哈哈哈哈！”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队员第一个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听到了什么？一个F班的，要考校姜晚学姐关于魔能传导的问题？”
“他疯了吗？他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一个伐木工，要给一个SR级的天才法师上课？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嘲讽和讥笑声在通道里回荡，他们看向萧易的表情，不再是看待对手，而是看待一个彻头彻尾的、哗众取宠的白痴。
姜晚没有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萧易，那张冰雪般的脸上，所有的不耐烦和傲慢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荒谬的、难以置信的审视。
一个N卡伐木工的契约者，要向一个拥有SR级战灵、被誉为学院百年不遇的冰系天才的她，请教“魔能传导效率”的问题？
这已经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这是对她身份、实力以及整个魔法体系的终极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