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炸裂的瞬间，秦明只觉一股巨力从耳垂撕开，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顺着神经直刺脑髓。整条右臂像是被雷霆贯穿，麻木得失去了知觉，连指尖都动弹不得。那枚曾由师父亲手封印、镇压邪祟多年的银钉，在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中化作粉末，随风飘散，如同他此刻摇摇欲坠的心神。护体灵光如琉璃崩解，片片剥落，露出皮肉之下隐隐泛青的经络——那是阴气已经开始侵蚀躯体的征兆。
利市仙官立于祭坛高处，红袍猎猎，嘴角噙着冷笑。他五指微张，戒指再次亮起，香灰翻涌如雾，凝成漫天飞刀，刀刃泛着青灰色光泽，比之前更锋利三分，带着破空尖啸，直取咽喉、心口、双肩要穴。每一道飞刀都裹挟着五行金气炼化的阴煞之力，专破阳罡，噬魂蚀骨。
秦明瞳孔收缩，脚下踉跄后退一步，却被柱子挡住去路。他想抬手结印，却发现符纸尚未取出，而杀机已至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穹顶骤然炸裂！
一道赤红身影自高空破云而下，脚踏风火轮，卷起烈焰狂飙，所过之处空气扭曲，火星四溅。金鞭横扫而出，宛如蛟龙出海，将最先袭来的十余把飞刀尽数击溃。五道黄纸符箓自宽袖中脱出，在空中划出玄妙弧线，齐齐爆燃，朱砂纹路在火光中浮现古篆雷文。刹那间，雷光交织成网，纵横交错，轰鸣震耳，将剩余飞刀全部震为焦黑残片，叮当落地，冒着缕缕黑烟。
王灵官稳稳落于秦明身前，三目睁开，中央竖瞳电光跳跃，映照出整个祭坛的符阵流转。他未回头，声音低沉却如钟鼓敲心：“站稳了。”
秦明背靠石柱，左臂伤口仍在渗血，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剧烈。他透过模糊视线看向师父——那身象征正法威严的金甲已有数道裂痕，右肩处沾着一团暗色污迹，像是被某种极寒阴毒之物侵蚀所致，边缘竟生出细密霜纹，缓缓蔓延。
“财神团的飞刀，是用五行金气炼化的阴器。”王灵官抬起右手，指向祭坛中央那尊青铜炉，“它们不怕普通符火，只畏至阳雷符。你刚才那一击，靠的是我留在银钉里的残印，不是你自己。”
秦明咬紧牙关，喉结滚动，没说话。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甘与羞愧。他曾以为自己已经能独当一面，可在真正的神官面前，依旧像个刚入门的学徒。
“你以为拼上一条命就能赢？”王灵官忽然转头看他一眼，目光如炬，“你死在这里，谁替那些孩子讨公道？谁来揭开这场以‘祈福’为名、行‘献祭’之实的骗局？”
话音未落，利市仙官冷笑一声，右手五指张开，戒指再度亮起。空中香灰翻涌，凝聚成新的飞刀群，数量倍增，刀锋泛着幽蓝冷芒，竟隐隐透出血丝般的纹路——那是用枉死童男童女的怨念淬炼而成的“孽刃”。
王灵官一步踏前，袖中再甩出五道雷符，落地排成五行阵列，彼此间距精准如尺量。“看清楚。”他说，“这不是画符，是叠势。”
他双手迅速结印，十指翻飞如蝶舞，口中吐出古老咒言，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空气震荡。五道符纸腾空而起，自动折叠成三角锥形，尖端对准利市仙官。下一瞬，符角相接，三道先合，余两道紧随其后，轰然炸开。雷光如怒龙咆哮，撕裂空间，直扑对方胸口。
利市仙官仓促举臂格挡，红袍瞬间焦黑一片，整个人被掀退三步，脚掌踩碎地面符纹，裂痕蛛网般扩散。他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三叠聚阳，五雷贯心。”王灵官收回手，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这是最基础的叠术。五符连引，借彼此之势叠加威力。你以前用的单符，只能驱小鬼。现在面对的是执掌人间财运、受万民香火供奉的伪神级神官，必须用这法子。”
秦明盯着地上残留的符灰，脑子飞快记下每一重折叠的角度、每一次引爆的节奏。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只是因为失血，更是因为震撼——原来符法不止是技艺，更是心境与信念的具现。
“给你最后一张。”王灵官从怀中取出一道未激活的雷符，塞进秦明手里，“自己叠，自己打出去。别等我救你第二次。”
秦明接过符纸，入手温热，仿佛握住了跳动的心脏。黄纸朱砂，看似寻常，但此刻却沉重如山。他知道，这张符不只是武器，更是试炼，是他能否真正踏上这条路的分水岭。
利市仙官站稳身形，冷笑着抹去嘴角血迹：“区区凡人，也敢学神技？真是不知死活！”
他挥手掷出金币，这一次数量更多，速度更快，每一枚金币落地即化作飞刀，刀锋带起刺耳啸音，如同万千冤魂哀嚎，直取两人要害。
王灵官不动，只盯着秦明，眼神严厉如刀：“动手。”
秦明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雨滴穿过破损穹顶，落在他脸上，冰冷刺骨，却让他头脑清明。他手指按住符纸两端，依照刚才所见，开始折叠。第一折，角对角；第二折，边压边。指尖用力过猛，割破皮肤，血渗出来，染红符角。
第三折完成，三角雏形显现。他能感觉到符纸内部有微弱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又像是一颗种子在黑暗中悄然萌芽。
“叠好了就扔。”王灵官声音严厉，“犹豫就是找死。”
秦明咬牙，将符纸捏成锥形，对准利市仙官，猛然掷出。
符在半空旋转，尚未炸裂，就被迎面飞来的三把飞刀击中。它晃了一下，斜飞出去，撞在墙上，无声熄灭。
“太慢。”王灵官皱眉，“你是在扔纸，不是放雷。”
利市仙官大笑：“灵官大人，您收了个废物徒弟！”
飞刀再度逼近，这次目标明确——秦明的喉咙。
王灵官金鞭一挥，将刀群扫偏，但自己也被另一波攻击逼退两步。他吼道：“再来！记住，叠符不是手艺，是你心里那股劲。信它能炸，它就能炸！”
秦明低头，又抽出一张备用符。这张是他自己准备的，没有经过任何加持。他闭眼一秒，回想刚才那股震动感，然后重新开始折叠。
第一折，稳。
第二折，快。
第三折，指尖血顺着符角流下，滴在最后一折的折痕上。
鲜血渗入朱砂纹路的刹那，符纸猛地一颤，仿佛活了过来。
他睁眼，抬手，掷出。
符纸破空，速度比前一次快得多。途中遭遇两把飞刀拦截，但它没有偏移，反而在撞击瞬间炸开。雷光爆发，形成冲击波，将周围飞刀全部震碎，余波扫中利市仙官左肩，他闷哼一声，手臂垂下，一枚戒指掉落，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有点样子。”王灵官点头，眼中掠过一丝欣慰。
利市仙官脸色终于变了。他盯着秦明，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一个凡人……竟能掌握雷符叠术？这不可能！”
“你不该碰那些孩子。”秦明抹掉嘴角血迹，又抽出一张符，声音沙哑却坚定，“他们不该死。十二个失踪的孩子，最小的才七岁。你们打着‘招财进宝’的旗号，把他们的命当作祭品，换取香火愿力，这就是你们说的‘利市通财’？”
“死人已经死了。”利市仙官后退一步，语气阴冷，“只要活人还贪财，我们就不会消失。欲望不灭，我们永生。”
他抬起右手，剩余四枚戒指同时发光。脚下地面裂开，金色香灰喷涌而出，化作屏障。他身影逐渐模糊，最后变成一片金雨，穿过墙壁，彻底消失。
祭坛内，十二个红点中的五个依旧亮着，青铜炉口仍有余烟袅袅升起。仪式虽被中断，但根基未毁。
王灵官站在原地，没追。
“为什么不追？”秦明问，声音带着喘息。
“他走了，不代表事了。”王灵官转身看他，“你现在能打出一记雷符，但还不足以毁阵。真正的杀招不在这里。这阵法的核心，藏在城市血脉之中——银行金库、证券交易所、地下钱庄，甚至每个人的手机支付记录里。他们是靠现代人的贪婪活着，早已不是单纯的邪神，而是资本与信仰结合的怪物。”
秦明沉默，拳头攥紧。
“记住今天的事。”王灵官语气缓了些，“我不是每次都能赶到。你要学会一个人打完一场仗。”
他说完，脚踏风火轮升空，金光一闪，消失不见。
地下三层恢复寂静。只有符阵边缘的香火还在燃烧，火星微弱跳动，映照着满地狼藉。
秦明靠着柱子坐下，喘了几口气。左臂伤口已经凝固，但肌肉仍在抽痛。他低头看掌心，残留的雷符灰烬混着血迹，黏在皮肤上，像是一种烙印。
他慢慢起身，走到祭坛边缘，捡起那枚掉落的戒指。黄晶材质，内圈刻着“利市通财”四字，字体古拙，却透着诡异的诱惑力。他将它放进证物袋，和怀表残片放在一起——那是第一个遇害孩子的遗物，表面裂痕中仍残留一丝若有若无的哭声。
抬头看穹顶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仍被涂改成十二颗血点。他伸手摸了摸耳垂，那里只剩半个银钉嵌在皮肉中，触碰时有些发烫。他知道，那是师父留下的印记，也是警示：一旦拔出，便再无庇护。
他没拔出来。
走出数据中心时，雨还在下。铁栅栏外，他的车停在原地，引擎未关，导航屏幕亮着。蓝线终点已从地下三层变更为市局地址。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战术靴在地面留下湿印。副驾驶座上的证物袋静静躺着，怀表残片不再发光。
他发动汽车，雨水顺着挡风玻璃滑落，把城市灯火拉成长条。远处高架桥上，一辆货车正驶向跨江大桥方向，车尾贴着“瑞祥通物流”的反光标识。
秦明望着前方，眼神沉静。
他知道，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香火鼎盛，信徒络绎不绝。牌匾上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利市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