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过去,身体横在第七根银针落点前,铜钥匙狠狠插进那道空间裂痕。金属与虚空摩擦发出刺耳的刮响,针尖偏移半寸,擦着我的肩头扎入地面,却未完全闭合。一股反冲力从地底炸开,震得我后背撞上控制台边缘,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七根银针同时嗡鸣,蓝丝暴涨,像活物般扭动纠缠。老园丁的手仍悬着,但脚底的黏液已爬满整片地面,顺着我裤腿往上缠绕,触感滑腻如舌苔。我猛地抽腿,黏液断裂处拉出细丝,迅速缩回砖缝。
我翻滚避开一道喷涌的黑潮,风衣内袋里的底片还在。抽出那张显影过的胶片,北斗七星的轮廓清晰可见——天枢在最前端,能量连接点暴露在外。我咬牙,将底片边缘折成尖角,对准第一根银针的蓝丝交汇处。
靠近时,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步都像踩在凝固的油里。我屏住呼吸,猛地刺出。
“嗤——”
胶片与能量丝接触的瞬间,发出烧红铁条浸水的声响。蓝丝剧烈震颤,随即断裂。天枢位的银针失去支撑,轰然坠地,砸进凹坑的刹那炸成碎片,火星四溅。
第一台手术台应声崩塌,混凝土块砸落,尘烟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七岁的我被绑在台上,手腕脚踝套着皮扣,哭喊着“妈妈别走”。那声音不是幻觉,是从崩塌的台面裂缝里传出来的,带着电流杂音。
我捂住耳朵,翻滚躲开喷涌的黏液。第二根银针在天璇位,蓝丝更粗,护持更强。我盯着底片上的结构图,默念顺序: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必须按序破坏,否则剩余银针会加速融合。
我冲向第二根,底片再次刺出。
蓝丝断裂,银针坠地炸裂。
第二台手术台崩塌,画面浮现:十二岁的我坐在教室,老师点名“林念”,我站起来回答,声音平稳。可镜头拉近,我眼底没有光,像一具被提线的木偶。那段记忆是假的,是我被植入的第一个身份覆盖层。
黏液从台底涌出,我跃开,脚踝却被一道黑流卷住。用力挣脱时,听见老园丁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完。”
不是“完整”,是终结的“完”。
第三根天玑银针开始震动,蓝丝自动修复。我来不及喘息,冲向第三点,底片已磨损大半,边缘卷曲。刺入瞬间,胶片断裂,蓝丝却只裂开一半。
我甩手拔出骨指戒指,砸向连接点。
“啪”一声脆响,蓝丝彻底断裂。银针坠落,炸裂。
第三台崩塌,画面中十四岁的我在浴室割腕,血流入下水道,镜头特写排水口——那里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闭着眼,嘴角微扬。那是林晚,在监控我的痛感阈值。
我跪在地上干呕,胃里空无一物。黏液趁机爬上膝盖,我抬腿踹向最近的手术台支架,借力跃起,扑向第四根天权银针。
底片只剩半张,我用牙齿撕下一角,蘸血涂抹在尖端,增强共振。刺入时,蓝丝剧烈抽搐,像被电击的蛇。断裂后,银针坠落,炸裂。
第四台崩塌,画面是大学宿舍,我对着镜子练习微笑,一遍又一遍。镜中的我笑得标准,可镜外的我面无表情。那是我在学习“正常人”的表情管理。
第五根玉衡银针开始自主移动,蓝丝缠绕成网。我冲上前,用相机机身猛砸连接点。塑料外壳碎裂,电路板裸露,但蓝丝断裂。银针坠落,炸裂。
第五台崩塌,画面中二十三岁的我站在704室门口,钥匙插入锁孔,门开的瞬间,红睡裙女孩从门缝里抬头看我,轻声说:“你回来了。”
我愣住,那是我第一次搬进这间屋子,可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画面。
第六根开阳银针剧烈震颤,控制台突然响起录音:“第七个孩子必须完整。”
林晚的声音,温柔得像毒药。
我手指一颤,几乎松开相机。
“否则母体将永远残缺。”
声音重复第二遍时,第六根银针自行断裂,砸入地面炸裂。
第六台崩塌,画面中二十八岁的我躺在陌生医院,护士摘下氧气面罩,说:“林小姐,你昏迷了三天。”可监控显示,那三天里,我的身体每天晚上都会自己坐起来,走到窗前,对着玻璃说话。
我跪在地上,冷汗浸透后背。最后一根银针在摇光位,蓝丝最细,却最稳定。我摸出相机镜头盖,用血涂抹内圈,对准银针连拍三张。
底片显影后,我看到珍珠发卡连接处有细微裂纹——那是弱点。
我摘下骨指戒指,甩手掷出。
戒指划过空中,精准击中发卡。
“咔。”
第七根银针断裂,坠地炸裂。
刹那间,地下传来凄厉的孩童惨叫,不是一声,是七声,叠加在一起,像无数孩子同时被撕裂喉咙。七只玻璃罐从墙体内爆开,黑色黏液如潮水喷涌,迅速漫过脚踝,带着温热的触感。
我后退,脚底打滑。
黏液中浮现出无数张孩童面孔,嘴唇开合,齐声低语:“妈妈……妈妈……”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颤抖,几乎要落下抚摸其中一张脸。那是本能,是二十年来被植入的母性反射——只要听见“妈妈”,我就必须回应。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一只小手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红睡裙女孩从黏液中站起,浑身湿透,黑发贴在脸上。她抬头看我,眼神清明,不像幻象。
“别看!”她厉声说,“那是妈妈的孩子!她们都想变成你!”
我猛地抽手后退,黏液在脚边聚成一张张哭脸,却再不敢靠近。女孩站在原地,黏液绕着她形成环形空隙,仿佛她才是真正的禁忌。
我低头看漫地黑潮。
那些不是残魂。
是被中途废弃的我。
七次失败的移植,七段被丢弃的意识,全都封在玻璃罐里,泡在黑色黏液中。她们是我,又不是我。她们想成为现在的我,想拥有这具被“母体”选中的躯壳。
女孩抬头,声音轻下来:“你还没被完全融合,所以她们怕你。”
我看着她脖颈上的骨指戒指,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样。
她不是幻觉。
她是另一个我。
黏液突然剧烈翻涌,其中一张脸猛地张嘴,发出尖啸。其他面孔随之扭曲,朝我扑来。
女孩一把将我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