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吱吱……”
睡眠中的司昀昀耳边不断传来这类怪声,交织其中的还有细碎的磨牙声、跑动的窸窣声。
她意识朦胧地皱起眉,是什么在吵?
睁眼一扭头,浑身寒毛瞬即竖起。
枕头上,五六只黑毛老鼠正弓着背、颤动着胡须在幽幽探望;未转头的另一侧,她的头皮传来清晰的刺痛,她能感觉是头发在被老鼠啃咬拉扯;还有被子底下的身体,能够感受到有许多老鼠在上面蠕动爬行。
她心口倏然一紧,猛地起身掀开被子一看,铺天盖地的老鼠爬满了床铺,黑褐色的皮毛交叠缠绕,像一张活的黑毯。
她的下半身亦是黑压压一片,更有几只老鼠毛茸茸地往她肚子上面爬,凸起的褐色小眼珠里阴森可怖,仿佛即刻要爆开。
“啊——”
司昀昀尖声高叫,胡乱掸开身上的那些老鼠,慌乱中想翻身下床,却一脚踩在老鼠软腻腻的身体上滑足摔了下去。
“如峰~如峰救我!”
人在最害怕的时刻,总会叫出最依靠之人的名字,司昀昀正如是。
彼时床沿的老鼠也跟着掉落,渐图占据整个房间。
司昀昀抱着膝盖缩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汹涌而出,崩溃唤着丈夫一声又一声。
柳如峰相距并未多远,只在隔壁房中线上办公,一听见司昀昀的呼救声便立刻起身冲来。
推开门,床上那密密麻麻的老鼠直看得人心里发毛,司昀昀蜷缩在地上抖如筛糠。
“昀昀!”
柳如峰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搂进怀里。
司昀昀双眼惊恐,情绪早已失去平衡,紧紧搂住丈夫的脖子在他怀中寻求庇护:“如峰~老鼠,好多好多老鼠!我好怕~好怕~”
柳如峰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她,目光则扫察她的手臂与双腿,两处皆有不少被咬过的痕迹。
“不怕,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去医院!”他的声音沉而稳,迅速打横抱起她。
“昀昀又怎么了?”连一生也被动静惊动,刚出房门就看见司昀昀在柳如峰怀内哭得梨花带雨,全身颤抖不止。
“你立刻叫人来把房间里的老鼠清理干净!”
柳如峰眉头紧锁,不耽误工夫,抱着司昀昀急速下楼直奔医院。
半含疑惑的连一生进到房间来一看,顿时惊得大跌眼镜。
他分明进了一个老鼠巢穴!
——
从医院回来,柳如峰依旧一路公主抱着司昀昀。
这个可怜的丫头,头伤还未愈合呢,就又经遭两场风波。
他忍不住嘀咕,她今年是不是犯太岁?
柳如峰脚步刚转向她的卧房,司昀昀便稍稍带着哭腔道:“老公,不回那间房好不好?老鼠~”
“放心,下人们已经把那群老鼠处理掉了,房间也消过一遍毒,床单被褥这些贴身用品也全换了新的。”
柳如峰柔言抚慰,以为这般说辞能消去她的顾虑。
怎料司昀昀拨浪鼓似的摇头,仍旧抗拒进她的卧室。
仿佛她在那张床上再一觉醒来,那些可怕的老鼠又会出现在她周遭,包括覆在她的身上。
“我陪你一起睡都不行?”柳如峰问。
她咬住唇边犹豫片刻,小声试探:“那……干脆去你房间睡可不可以呢?”
柳如峰微怔,这倒也是个办法。
他朝怀里的小人笑了笑:“好吧,那就去我房间。”
他抱着司昀昀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推开门进去,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又细心地为她调整好枕头的高低,才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司昀昀窝在轻软的被子里,鼻尖嗅到了属于丈夫身上的那股温润清香。
许是因为这是他单独睡过用过的床件,比两人同床共枕时的更为浓郁纯粹。
她悄悄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樱唇禁不住勾起一抹浅浅弧度,笑意涩涩情动。
可她的伪装还是被他识破。
嘴上的笑确实看不见,但弯弯的眉眼可全都暴露了。
柳如峰眸色微变,低眸间抬手揉上她的小脑袋。
司昀昀的水杏眼弯得更甜,从被子里伸出左手来想牵他,但是伤口牵拉的疼痛感太强烈,她不得已转变了方式,选择用小指勾住他的指尖。
柳如峰犹有惊色,她居然用小拇指?
仔细瞧她的神情,却还是那个水一般的水昀昀。
他满足她的小九九,大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慢慢地摩挲。
但这份岁月静好并未持续多久,他心中尚有两件事悬而未决。
“小栗子!”柳如峰洪亮的声音穿透门板,向外呼喊传去。
良久之后,小栗子才在其他佣人的催促下匆匆赶来。
她慌慌张张跑进来,眼珠不定,立在两人面前不停喘着粗气。
“柳公子,您叫我?”
柳如峰没好脸色,脸覆薄冰:“这个问题你也问得出口?你是表小姐的贴身女佣,不是流动下人,竟然不时刻伺候在她身边?”
“你这是玩忽职守!我现在就可以回禀老夫人立马解雇你!”
小栗子完全不像是她自己口中所讲的“优秀家政人员”,不但说话做事一塌糊涂,对待本职工作也是敷衍了事,毫无敬业精神可言。
他离开前特意嘱咐她好生照看司昀昀,以免她醒来要喝水、想上洗手间不能被人及时照顾到。
可她倒好,司昀昀在房间里哭吟半天都不见她人影。
要她这个小女佣干什么?吃干饭吗?
小栗子自知闯了祸,瞬间腿一软跪了下去:“柳公子你息怒,我、我不是有心的,那一时我是看昀小姐睡得正安稳,就想着先去倒杯水,等她醒了就能立刻喝到……”
“强词夺理!”柳如峰厉声打断。
她分明就是在推诿责任,房间里难道接不了水?
纵使下去厨房接水,能耽搁到有人把近百只老鼠放进被子里都还不回来?
小栗子吓得肩膀一耸,竟上手抹着眼皮呜呜地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乞求:“柳公子,求你别辞退我、别赶我走~我一个小姑娘出门打工不容易……”
柳如峰面色愈发阴沉滴水,他最反感人玩道德绑架这一套,只会令他的心肠更硬。
可还不等他开口下定处置,心慈的司昀昀就为她求起了情。
“老公,小栗子也是不小心,你念在她还没成年只是个孩子,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柳如峰回过头看她,那张憔悴苍白的小脸着实使他无法狠心拒绝。
病人为先,病人为重。
可他也不能够这么轻易地就放过这个小丫头。
他先轻轻拍了拍司昀昀的手背以示允诺,随后转回头,目光冷厉地看向小栗子。
“起来。”
小栗子赶紧听话站起来。
“看在昀昀的面子上,又念你是初犯,这次便不与你计较,但若敢有下次,我绝不姑息!”
“谢谢!谢谢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