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李增禄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在了太师椅上。
“倒数第二?案首是林其煦?这怎么可能!王师爷明明……”
“王师爷个屁!” 李志成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收了我们一千两银子!拍着胸脯保证案首是囊中之物!
现在呢?银子打了水漂,我还在外面放话府试案首非我莫属,现在我倒成了全府城的笑柄!
爹!你找的这是什么人!”
李增禄额头青筋暴起,他先是震怒,随即一股被愚弄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他李增禄在商海沉浮几十年,何时吃过这种闷亏!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李增禄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响,“竟敢戏耍到我李增禄头上!我这就去找那王进友问个明白!”
王进友便是那位拍胸脯保证的“王师爷”,他是知府大人身边颇为得用的贴身长随,掌管着知府的一些贴身事务和部分文书往来,虽无官身,但在府衙内外能量不小。
他当即唤来心腹管家,厉声吩咐道,“快去府衙后街王师爷的宅子,请他过府一叙!不,就说我王某有要事相商,请他务必赏光!”
管家领命而去。
李增禄在花厅里焦躁地踱步,李志成则嘴里一直不停地咒骂,从林家姐弟到石见溪,再到那个收钱不办事的王师爷,通通都没有放过。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管家匆匆回来,脸上带着惊疑不定之色,“老爷,不好了!王师爷宅子大门紧锁,问了邻舍,说是……说是三日前,王师爷就向知府大人告了假,说是家中老母突发恶疾,危在旦夕,他需即刻返乡尽孝,已然……卷铺盖走了!”
“走了?!” 李增禄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被管家连忙扶住。
“是……走了。走得匆忙,宅子都托牙行贱价急售了……”
母亲病重?告假返乡?三日前?那不正是府试阅卷的关键时刻吗?
被骗了!
什么知府点头,什么十拿九稳,根本就是那王进友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利用职务之便和李家急于求成、走捷径的心理,空手套白狼,骗走了他一千两白银!
“好一个王进友!好一个金蝉脱壳!” 李增禄咬牙切齿,脸色灰败。
他猛地想到,此事若声张出去,他李家试图行贿考官的罪名就坐实了!
届时,别说儿子现有的童生功名保不住,恐怕他李家都要吃上官司,名声扫地!
“爹!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报官!抓那个姓王的!” 李增禄还不明就里,在那大声嚷嚷。
“闭嘴!你这蠢货!” 李增禄厉声喝断他,五官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报官?你让为父如何去报?告诉官府,我们试图行贿知府长随,结果被人骗了银子吗?那是自投罗网!”
李志成被父亲狰狞的神色吓住,讷讷不敢再言。
李增禄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挥挥手,让厅内所有下人都退下,只留下父子二人。
“此事,绝不能声张。” 他压低声音,语气森然,“我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那王进友,恐怕早已远走高飞。
为今之计,只能暗中派人查访,看能否找到他的踪迹,追回银子。至于功名……”
他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既已通过府试,好歹有了童生功名,也不算全无收获。
此事,到此为止,对外绝不可再提!尤其不能让林家那几个人知道!”
李志成虽然不甘,但在父亲凌厉的目光下,也只能憋屈地点了点头。
林其姝三人回到租住的小院。
“阿姐,石阿兄,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有了之前的几次教训,如今的林其煦已经知道了谋定而后动。
林其姝给他倒了杯水,温声道,“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们只是巧合之下听到李志成气急败坏下的几句话,并无实据。
贸然告发,不仅难以取信,还可能被李家反咬一口,说我们诬告。”
石见溪颔首表示赞同,“林小娘子所言极是,科举舞弊乃大案,需人证物证俱全。
李志成口中提到的‘王师爷’是关键,我们需要查清这个王师爷的身份,以及那一千两银子是如何交接的。”
林其姝转头对林其煦说道,“煦哥儿,你是新科案首,按惯例明日要去拜谢知府大人。
这是个机会,或许能听到些风声。但切记,不可主动打探,以免引人怀疑。”
“我明白,阿姐。”
“我常在她那买枇杷的那个阿婆,她儿子在府衙做帮闲,消息灵通,明日我也去和她聊聊,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石见溪也主动说道,“王师爷既然是知府身边的人,他突然离职,府衙内部或许会有风声。我去试着打听一下府衙近日的人员变动,尤其是那位王师爷的动向。”
三人对视一笑,开始分头行动。
翌日一早,林其煦收拾妥当前往府衙拜谢知府大人,林其姝送他到了府衙之后便去了常去的那个市集。
林其姝找到那个常卖她枇杷的阿婆,一边挑着枇杷一边状若无意地说道,“阿婆,我有位表兄才学俱佳,想着看能不能在府衙里谋个差事。您儿子在府衙里做事,消息灵通,不知可知道什么消息?”
那婆子本就是话多的,见林其姝问起,便说道,“小娘子问我就问对了。
前几日,听说知府老爷身边那位挺得脸的王师爷,忽然就辞工回乡了,说是老母亲病重。
走得那叫一个急,宅子都卖了!
如今空缺了一个师爷,你表兄既然才学俱佳,倒是可以去试试。”
林其姝心中一动,追问道,“哦?王师爷?他是在知府大人身边做事的?那可真是突然。”
“可不是嘛!真是世事难料” 这阿婆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也有人说,看见他走之前那几天,神色有些慌张,还去庆丰银号兑过一大笔现银呢。
谁知道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林其姝心中已有计较,谢过这位阿婆,背着新买的一筐枇杷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