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翼给出的时间太短,萧家军中家中要安排的事情又太多。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萧觉领着八百名亲兵轻车简从,带着李轨最后关头给出的陈粮出营、朝南而去。
他的离开,也带走了萧府的声势和存在感。
牙牙作为新妇,婆母又是出了名的病秧子,索性谢绝了所有帖子,专心闭门宅家过日子。
开头几天倒还好,但随着萧觉与亲信离开京城越久,南方战况僵持不下,又有萧觉与当地守军意见不一导致军机贻误等小道消息不断。
桂香园里人心也开始浮动。
最开始是云家小妹,担心跟着萧觉南下的三个哥哥,硬着头皮来迎慧院里打听消息。
结果牙牙这个小媳妇只知道哭,一句有用的都说不明白。
云小妹年纪小,一急起来失了分寸,和主家娘子吵了起来。
吵到最后,甚至还质疑了顾夫人心向娘家,根本不关心夫君。
把顾夫人气得够呛,一怒之下把云家人都赶出萧府。
这事一出,可捅了马蜂窝。
林芳娘等萧家人赶紧下场,想要为双方说和。
可顾夫人虽然平时脾性怯弱,但或许是云小妹的话真扎了她的肺管子。
这回顾夫人不但不肯听劝,反而疑心这些族亲们全看不起她,想要借着夫君不在家,就以此拿捏她夺权。
家中男人们都不在,没人劝解,顾明雅和桂香园的关系就越闹越僵。
这事情传到了顾府和宫里,喜得唐子翼与顾家人齐齐多添一碗饭。
“我就说把二丫头嫁过去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吧!”
唐静华让借着买针线偷偷出府的赵妈妈赶紧回去,转头就和夫君顾勇相视而笑。
“这种恶女不管在哪家,都是要克人的。往年萧家何时闹出过这种乱子?”
“要我说,陛下哪怕不派萧觉小儿南下,他在家再待个一年半载,说不得就被这丫头克死了。”
顾勇也很满意二女儿的所作所为。
但听了唐静华所说,他倒是有些诧异。
“不是你吩咐的明雅,让她故意闹事?”
女儿的教养是母亲负责,顾勇只知道赵妈妈每隔一段时间会回来传消息,却不知道这是她自作主张。
唐静华面色一僵,有些难堪。
生出这种蠢钝如猪的女儿,帮不上家里半点忙,她连枕边人都不想多提。
但现在顾勇问了,她也不好为了这种蠢货欺瞒夫君,只能恨恨开口。
“那丫头的脑子就是朽木刻的、泥石塑的,半点都不开窍。我让赵妈妈教都教不动……”
见顾勇眉头蹙起,她赶紧安慰。
“不过这种蠢货哪怕不用吩咐,她也能把事情搞砸。”
“夫君你之前劝我的,她嫁到萧家去克萧家人,显见是生效了啊。”
娶妻不贤,祸及三代。
再怎么精心谋划小心行事,也比不上手握权力的蠢人自以为是。
现在顾明雅不就证明了这一点?
顾勇心底是认同妻子的,但得知这些事情并非计划内,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多嘱咐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还是得帮孩子把把关。”
顾勇边说边用食指敲桌子,重重敲了几下后,有了决定。
“明雅是我们的爱女,她丈夫不在,婆母又重病在床,有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亲上门欺负她,我们做父母的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我们很该替孩子撑撑腰,出个头才是!”
趁着萧觉不在,把他的后方搅得越乱越好,那些族亲、亲信的家人要是都和萧家闹翻了,消息传到战场上,说不准就有人心生愤懑。
到时候手下人气极了,若能反水背刺捅上萧觉一刀,那才是大快人心!
……
唐静华穿着公主朝服、用着公主仪仗带足了人手到了萧家,就听说孟夫人因为儿媳与族亲的矛盾,病情加重已是起不来床。
她眯着眼打量了李妈妈片刻,冷嗤一声没有追问。
孟二这几十年如一日的废物身子,倒是天生该和顾明雅做婆媳。
“让你们少夫人来见我。”
照理说萧家如今闭门谢客,静华公主不请自来已经很失礼。
更别提她带足人手,将萧家花厅坐得满满当当,看起来就来者不善。
要是别人,李妈妈立刻就沉脸叫人把恶客打出门去,可偏偏静华公主不单有长公主之尊,还是他们将军夫人的亲娘。
这真是打鼠怕伤玉瓶,让人憋屈的很。
“是,公主请稍坐用些茶点,我这就去回禀夫人。”
静华公主全然没有自己是恶客的自觉,到了萧家表现得比孟夫人还像是女主人。
“你这桌上都是些什么东西,干巴巴的,不知道是哪里吃剩下的茶果子。换点梅花脯来,和你这老妇说话,说得我腻得很。”
李妈妈好歹替主人掌管内院几十年,在这嚣张至极的颐指气使中仍能面不改色,躬身应了是。
牙牙听了李妈妈的禀报,匆匆赶到花厅的时候,正碰上唐静华吃完了一碟梅花脯,正在用清茶漱口。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牙牙这些天因为家事不顺和对丈夫的担忧,日日哭泣,眼尾红痕就没推下去过。
哪怕来见客,整个人也一副魂不守舍、昏沉沉的可怜样子,泪意时刻聚在眼底,透着湿盈盈的光。
唐静华看了,对这个小女儿的不屑和轻视更甚。
这就不是当门顶户的宗妇该有的模样,难怪这段时间把萧家搅得一团糟。
牙牙作为女儿,为表尊重站在唐静身前给她行了个礼。
她慢悠悠地拨了拨茶盖,把沫子撇开,抿了一口温度正好的清茶。
等喝舒服了,才舒了一口气让牙牙坐下。
“傻孩子,受了委屈怎么不和家里说?还要我这个做母亲的听了传言,特意找过来?”
她也知道此前待嫁和回门的时候双方相处不够愉快,特意多说了几句。
“就算平日里我对你要求严格了一些,那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难道不盼着你好吗?”
“一听说你在萧家被人欺负了,我连觉都睡不着,天一亮就赶过来,就是想要护着你啊!”
牙牙被她说得心潮起伏,两颊微微泛着粉,晶莹泪珠颤巍巍就从眼角滚了下来。
“母亲!”
她孺慕地喊了一声,跪地抱住了唐静华的膝盖,泪水瞬间就浸透了她精致华美的绣花裙。
各怀心思的母女俩,以彼此不知的默契,在心里同时翻了个白眼。
啧,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