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春意刚漫过赣州城头,长安的惊雷便已炸响。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踏碎晨曦,驿卒滚鞍下马时几乎力竭,手中“长安急报”的令牌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吴王!长安危急!宦官俱文珍勾结成德节度使李纳叛乱,李相(李瑾)与长公主(宁安)身陷囹圄,顺宗陛下被软禁兴庆宫!”
节度使府内,李昭一身玄甲未卸,他展开密信的手指稳如磐石,五年镇守西南的历练,已让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沉淀出山岳般的沉稳。可当“顺宗中风不能言”“政事堂成囚笼”“叛军逼缴西南兵权”的字句刺入眼底时,案角仍被他一掌震裂,木屑飞溅。
“俱文珍这阉奴,李纳这叛贼!”李昭的声音冷如寒铁,“传我命令:李莫率五千精兵守赣州,严防盗贼与南诏余孽反扑;莫合领峒蛮子弟巡防西南边境,确保粮道畅通;余下两万精锐,随我即刻发兵长安!告诉兄弟们此去定大唐兴衰,这一战,退无可退!”
此时的长安城,已沦为叛军的猎场。朱雀街两侧的商铺闭门,叛军士兵持械巡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政事堂内,铁链缠在梁柱上,李瑾被缚在案前。俱文珍端着一盏毒酒,缓步上前,阴冷的笑意浸在眼底:“李相,何必固执?只要你写封信,让李昭卸了西南兵权回京请罪,我保你与宁安公主性命,新朝的宰相之位,还能是你的。”
李瑾猛地抬头,目光如刀似剑,啐掉嘴角残血:“阉竖也配谈‘新朝’?我李家三代护唐,哪一代不是为大唐流尽血汗?就算我今日死在这,也绝不会让你这叛贼得逞!”
隔壁的监视厢房内,宁安长公主正借着给看守送热茶的机会,将一枚裹着密信的蜡丸悄无声息塞进裴度旧部袖中。她虽被叛军严密监视,却凭着“长公主”的身份周旋——白日里故作顺从,帮叛军“安抚”宫内女眷,夜里便寻机会传递消息。发髻深处藏着的德宗遗诏(上有“李家忠良,可托大事”的朱批),是她为儿子保留的最后一张底牌。
兴庆宫的龙榻上,中风的顺宗歪躺着,不能言语,却死死盯着窗外。他记得德宗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李昭勇而有谋,忠而护民,大唐危难时,可托社稷”,如今长安沦陷,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远在西南、凭铁槊定蛮乱的堂弟。
大军兵贵神速,李昭将两万精锐拆分为三路。
第一路断粮道:派周平(此前调回西南助守的旧部)率五千轻骑奔袭渭水西岸——周平原是李瑾麾下老兵,熟悉北方,当年随李瑾守云州时就曾夜袭回纥粮道,此去正好用其所长,焚毁李纳的粮船;
第二路锁退路:派密使持德宗遗诏赶赴潼关,联络潼关守将魏承嗣——魏承嗣当年能任潼关守将,是李晏卿(李昭祖父)在肃宗面前力保,欠着李家天大的人情,见遗诏必倒戈;
第三路正面破阵:李昭自率一万五千精锐,昼夜兼程直扑长安东郊——他算准李纳的主力必屯在东郊,只要击溃主力,叛军群龙无首,必不战自溃。
战局果然如他所料:周平仅用一日便烧毁渭水粮船三十余艘,叛军粮道断绝,士兵已开始抢粮;魏承嗣见德宗遗诏,当即闭潼关、斩叛军信使,断了李纳西逃之路;华州刺史赵彦(李瑾任北境总管时的旧部)听闻李昭回师,亲率三千州兵来投,跪在阵前道:“李相当年救过我全家性命,今日叛贼作乱,我愿随吴王杀贼,以报大唐社稷!”
更妙的是,叛军内部早已离心——李纳的部将中,有不少人曾随李昭平南诏,本就不愿跟着叛乱,此刻见粮道断、退路锁,纷纷暗中递来降书,愿为内应。
二月末的长安东郊,黄沙漫天,风裹着沙尘打在铠甲上,发出“沙沙”的响。李纳率三万藩镇兵列阵,阵前高台上,铁链锁着李瑾,叛军士兵的刀架在他颈间。
“李昭!你若再不卸甲投降,我现在就杀了你爹!”李纳站在高台上嘶吼,声音借着风传得很远,“你占西南兵权又如何?今日长安城外,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高台上的李瑾突然暴起,朝着刀光撞去,嘶吼声震得黄沙都静了一瞬:“昭儿!别管我!杀贼!保大唐!”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射穿执刀叛军的手腕——箭是周平所射,他率轻骑绕到叛军后侧,正好撞见此景。众人尚未回神,李昭已一马当先,提着新铁槊杀入敌阵。
但见他,铁槊翻飞如旋风,槊锋过处,叛军铠甲如纸糊般被刺穿,鲜血顺着槊杆凹槽往下淌,染红了玄甲;左脚蹬地跃起时,槊杆在马鞍上一点,借力腾空的瞬间,槊锋朝下直扎,竟将一个叛军骑兵连人带马钉在地上;落地时顺势一滚,避开身后劈来的马刀,铁槊反手后挥,“咔嚓”一声斩断另一个叛军的马腿,那叛军摔在地上,刚爬起来就被槊尾砸在后颈,当场昏死。
一人一骑,竟在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叛军士兵见他如修罗般勇猛,纷纷后退,阵脚开始松动。
高台上的俱文珍见势不妙,拔出腰间短刀,就想朝着李瑾刺去——他知道,只要杀了李瑾,或许能乱李昭心神。可没等刀落下,宁安突然挣脱看守,夺过一把剑护在李瑾身前,剑尖直指俱文珍:“逆贼!你敢动我夫君一根手指,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你一起死!”
就在此时,李昭已杀到高台之下。他猛地将铁槊掷出,槊锋精准刺穿俱文珍的膝盖——那阉奴惨叫着跪倒在地,被冲上来的唐军士兵当场擒住。
李纳见主将被擒,叛军阵脚大乱,转身就想率残兵东逃。李昭岂容他走脱?翻身上马,提着铁槊疾追,在潼关前将其一槊挑落马下。叛军见主将毙命,再也没了抵抗之心,纷纷扔下兵器投降,东郊的黄沙中,只剩下唐军的欢呼声震天动地。
兴庆宫内,李昭甲胄染血,跪在顺宗的龙榻前,声音带着未散的厮杀沙哑:“臣李昭,救驾来迟,让陛下受辱了!”
顺宗虽不能言,却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握住李昭的手腕,眼中淌下热泪——他指着李昭染血的铁槊,又指着窗外的长安城,嘴唇翕动着,似在说“大唐有你,幸甚”。
顺宗虽不能理政,却以手书传下圣旨,由裴度宣读:
1. 晋封李昭为“兵马大元帅”,总领天下兵马,许“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之特权,食实封增至万户;
2. 释李瑾,加封“太傅”,与裴度共辅朝政,掌中枢军政要务;
3. 宁安长公主护君有功,晋封“护国长公主”,赐“开府仪同三司”,许置官属、掌宫内仪仗;
4. 叛党俱文珍、李纳等尽数伏诛,悬首长安城门三日,其党羽或贬为庶民、或流放边疆,以儆效尤。
政事堂前,李瑾望着一身戎装的儿子,老眼中满是欣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祖父若在天有灵,见你今日护大唐、定长安,定以你为荣。”
朝臣们也纷纷上前道贺,有人劝李昭留在长安:“吴王如今权倾朝野,留在中枢辅佐陛下,方能安定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