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府的城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李怀光站在城头,望着远处李昭大军的营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城垛。三天前从潼关溃败逃回时,他还想着凭这座千年古城死守——城墙高五丈,护城河宽四丈,府库中还有十万石粮草,足够支撑半年。可此刻,城楼下传来的士兵低语,却让他心头发慌。
三日前,李昭派去的使者带着李怀光幼子李仁的信物,在城下喊话:“大都督说了,只要李将军放回被俘的二十名禁军将领,便将公子送回,从此两军休战,再议招安之事。”
李怀光大骂使者,朝廷敢用我儿来威胁,我自河西起兵,大小百余战乃有今日,小儿在朝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次日深夜,莫合率领的峒蛮射手趁着夜色,将数十封用河西旧布包裹的箭书射入城中。布上的字迹是仿李怀光的笔迹,内容却让人心惊:“吐蕃赞普亲许,若本将军助其拿下长安,便将河西之地归我管辖,届时尔等皆可衣锦还乡。”
箭书很快落到士兵手中。河西老卒们看到“割让河西”四字,瞬间炸了锅——他们大多是河西人,安史之乱后才随李怀光来到河中,对故土的执念深入骨髓。一名老卒当场撕碎箭书,怒吼:“这狗贼!竟想卖了咱们的家乡!咱们跟他反了,也是死路一条!”
消息传到李怀光耳中,他气得摔碎了茶盏,下令全城搜捕“造谣者”,却越搜越乱。
第三日清晨,李昭的大军已在城下列阵,玄甲骑的“吴王”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陌刀兵的刀光映着朝阳,看似要发起总攻。可李昭却勒马立于阵前,没有下令——他知道,城中的乱局,已到了临界点。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河中府的东门突然“嘎吱”打开。守城副将带着数百名士兵,押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李怀光,快步走出城门,单膝跪地:“末将王勇,愿率全城士兵归降!李怀光通蕃叛唐,已被末将擒获,请大都督发落!”
李怀光挣扎着嘶吼:“王勇!你这叛徒!本将军待你不薄,你竟敢反我!”
王勇抬头,眼中满是决绝:“将军通蕃卖土,背叛大唐,也背叛了我们这些河西子弟!末将不能跟着你,让祖宗蒙羞!”
李昭策马上前,看着被押的李怀光,冷声道:“李怀光,你勾结宦官、叛乱犯上,又想通蕃卖土,今日被擒,还有何话可说?”
李怀光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经营多年的河中府,竟会因为两计权谋,不攻自破。
进入河中府后,李昭在节度使府设立临时公堂,帐内烛火通明,案上摊着李怀光党羽的名册——那是周平从叛军档案中查出的,密密麻麻记着五十余人,皆是参与叛乱的核心成员。
“传我将令,”李昭的声音冷得像冰,“李怀光及其核心党羽(五品以上将领、谋士),全部就地正法,首级悬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周平站在一旁,犹豫了一下,上前道:“大都督,李怀光的家眷...是否从轻发落?尤其是他的幼子李仁,年纪尚小...”
“乱世用重典!”李昭打断他,目光扫过帐内将领,“今日不除根,他日这些家眷若被其他藩镇利用,必成后患!其余男丁,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女眷没入掖庭,充作宫役——这已是从轻,若按唐律,通蕃叛臣当诛九族!”
将领们齐声应道:“末将遵令!”
接下来的三日,河中府展开了雷霆肃清:
核心党羽五十余人被斩,首级悬于四门,百姓路过时无不拍手称快;
李怀光的家产被抄没,共计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粮草十万石,李昭下令将粮草尽数运往长安,金银则充作禁军军饷;
参与叛乱的普通士兵,只要主动自首,既往不咎,愿意留军的编入厢军,愿意回乡的发放路费——这一举措,既安定了人心,又避免了“滥杀”的非议。
平定河中府的捷报传到长安时,太极殿内一片欢腾。太子李纯亲自拟定圣旨,派专使快马送往河中:
“吴王李昭,平潼关之乱,破河中之城,擒叛臣李怀光,肃奸邪、安百姓,功在社稷!特晋加授‘中书令’(正二品文职,宰相之首,掌中书省,决策军国大事),实食邑增至五千户,赐‘丹书铁券’(免死特权,非谋逆不赦),可世袭罔替!”
更隆重的是,太子还亲自率军在长安城外三十里迎接李昭凯旋。当李昭的玄甲骑出现在视野中时,太子快步上前,亲手为他解下肩上的槊,声音带着敬佩:“叔父平定叛乱,护我大唐,侄儿代父皇谢过叔父!”
顺宗虽病重,却坚持让人搀扶着出现在太极殿的朝会上。他望着站在殿中的李昭,眼中满是欣慰,用颤抖的手比划着,让宫人宣读补充圣旨:“赐李昭在中书省旁设‘镇国大将军府’,自主任免幕僚!”
满朝文武看着李昭——二十七岁,既是正一品亲王(吴王),又是正一品武职(天下兵马大元帅),还兼着正二品宰相(中书令),手握丹书铁券,享有三项最高礼遇,这样的荣宠,纵观大唐百年,从未有过。
裴度上前拱手道:“中书令大人功冠朝野,实乃大唐之幸!”
李昭躬身回礼:“裴相过誉,此乃陛下与太子信任,将士用命,非我一人之功。”
庆功宴结束后,李昭独自登上长安城头。暮色中的京城万家灯火,朱雀街的灯笼连成一片,看似平静祥和,可他心中却清楚,这份平静下,藏着无数暗流。
裴度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轻声道:“中书令大人,如今位极人臣,可还记得老将军(李瑾)的嘱托?”
李昭回头,看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臣,点头道:“父亲让我‘以天下为重,勿恋权位’。可裴相可知,在这乱世中,若没有足够的权力,别说‘以天下为重’,连保护自己、保护家人都做不到。”他抬起手,仿佛将整个长安城握在掌心,“李怀光之乱让我明白,要么掌握别人的命运,要么被别人掌握命运——我选择前者,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不让大唐再遭叛乱之苦。”
裴度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他懂李昭的无奈,却也担心“功高震主”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