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啊，终于回家了！”
一进门，欧阳未来就把鞋子甩飞到一边，光着脚跳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熟练地打开了小袋鼠软件。然后她停下了手……
“老哥~”欧阳未来扭头看着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欧阳瀚龙：“你答应的大餐呢？”
“你还记着呀。”欧阳瀚龙放下手里拎着的行李。“好好好，我出去买食材，你们两个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注意安全。”白菡琪轻轻地挥挥手，欧阳瀚龙则拿了钥匙出门去了菜市场。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少女斜倚在街角小烧烤摊旁褪色的砖墙上。深灰卫衣的兜帽松松地搭在脑后，蓝灰色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俏皮地翘起一缕。她微微低着头，棕色眼眸专注地看着炭火上滋滋作响、香气四溢的肉串，暖黄的光线映得她侧脸线条柔和了几分。淡蓝色的工装裤勾勒出长腿的线条，厚底短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地面。她伸出干净的手，指节处有浅淡的旧痕，指甲修剪整齐，涂着蓝色粉色和黄色的指甲油。“老板，五个五花肉，五个油边，一把鸭肠，还有……emmmmm来两根淀粉肠。” 声音不高，带着点放松后的惬意。
“哈哈来咯~”小烧烤摊的摊主麻利的切好肉块用竹签串起来，放在木炭烤架上。很快浓郁的香气便充斥在空气中，令人食指大动。
“呼——啵~”少女双手插兜吹着泡泡糖的大泡泡。粉色的泡泡糖被吹起来又爆开，糊在少女的嘴唇上。
虽然涂了指甲油，但少女的举止完全没有女孩子的矜持，而是十分随性，就像是男孩子那样。宽松的卫衣似乎也是为了掩盖自己傲人的身材，虽然完全盖不住。
几分钟后，老板将肉串装进纸袋，套上塑料袋后递给少女。少女付钱，接过纸袋便拿起一串还在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吐掉口香糖，一边吹气一边咬着外焦里嫩的烤串。
欧阳瀚龙与少女擦肩而过，灵璃坠中的黑暗之渊和白羽之花轻微的震动了一下，但欧阳瀚龙并未察觉。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给妹妹和白菡琪做一顿犒劳晚宴。
夕阳的余晖给归云城蒙上一层温暖的薄纱。出行异国他乡的风尘仆仆与劳累，在喧闹的菜市场里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欧阳瀚龙拖着拉杆的小拖车，身影没入菜市场熙攘的人流。
空气里是活生生的味道：新鲜蔬菜的泥土气、鱼摊的淡淡腥咸、熟食摊飘来的诱人卤香，还有刚出炉面点蒸腾的热气。水泥路湿漉漉的，倒映着匆匆人影和暖色的天光。
“李婶，来块豆腐。”少年声音清朗。
“哎好嘞，小欧阳，这是要给妹妹做大餐吗？来来来，这是你大伯磨的豆粕点的豆腐，嫩着呢！”卖豆腐的李婶手脚麻利，专门切了一块豆腐的边缘递给了欧阳瀚龙。“豆腐边比中间的好吃多了，炖汤红烧都奇好囊。”
“谢了李婶。”欧阳瀚龙接过，小心放进小拖车里。
转到肉摊，摊主王叔正“邦邦”地剁着骨头。
“王叔，要条好肋排。”
“好嘞！”王叔咧嘴一笑，刀光一闪，挑了条上好的，利索地剁成小段，装袋递过来，“拿好了小子！炖汤红烧都香！坠了块板油，炒菜用猪油香的嘞！”
拖车上的小袋子渐渐地鼓了起来。切片的黑鱼，水灵的青菜，带着小刺的黄瓜，红彤彤的番茄……欧阳瀚龙仔细挑拣着，最后还称了一小袋嫩姜和几根翠绿的小葱。满满的收获，是踏实的烟火气。
踏着渐深的暮色回到小院，厨房的灯已经亮了，隐约传来欧阳未来和白菡琪的低声笑语。
“哥！回来啦！”欧阳未来从门边探出头，眼睛亮亮的。
“回来了，买了排骨。”欧阳瀚龙把小拖车放在灶边，系上围裙。
“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好耶等开饭！”欧阳未来洗好小黄瓜和西红柿端到外面，很快传来了小兔子啃萝卜似的啃黄瓜的咔嚓声。
厨房里很快响起熟悉的合奏：笃笃的切菜声，热油接触食材的滋啦声，锅铲翻炒的碰撞声。欧阳瀚龙的身影在氤氲的热气中忙碌着，动作熟练而流畅。他并没有炫技，一切都像最普通的少年在准备家宴。
浓郁的肉香开始霸道地从小厨房飘散出来，混合着青菜的清爽和米饭的甜香，渐渐盈满了整个小院。这香气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将数日前任务残留的紧张与疲惫丝丝缕缕地化开。
当最后一道菜的香气达到顶峰时，欧阳瀚龙关了火。
“开饭了！”
两个女孩立刻雀跃地帮忙端菜。昏黄的灯光下，小小的饭桌被摆满：酱色浓稠、香气扑鼻的红烧排骨，金黄色的肉滋啦，碧油油闪着光的清炒时蔬，金汤的酸菜鱼，还有一碗热气腾腾、汤色清澈的豆腐汤。
没有惊为天人的国宴厨艺，只有灶膛里安静燃烧的火焰和围坐在饭桌旁分享简单晚餐的三个身影。食物的热气模糊了窗外的夜色，只留下暖意融融的人间烟火，无声地慰藉着少年人的心。
窗外，蓝灰色短发的少女倚在墙上，嘴里嚼着肉串。橘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温柔却又带着刚强的面庞。
“是你吗……？”
记忆的片段在脑中回闪，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个身影，漫天的冰晶与水花。清冷的月光泼洒在寂静的夜晚，空气中还残留着烤肉的焦香与炭火的余温。少女指尖捏着刚撸干净、还沾着点点油光的竹签，另一只手摇晃着绿色的啤酒罐。酒意微醺，驱散了白日里刻意维持的散漫，那比例完美的身形在宽松的深灰卫衣和洗白的工装裤包裹下，显出几分难得的优雅。蓝灰色的短发在月华下泛着银辉，几缕碎发垂落额角，拂过她沉静的棕色眼眸。
或许是月色太撩人，或许是身体里沉睡的某种东西被酒香唤醒。她无意识地站起身，手中的竹签随意一划。起先只是漫不经心的弧线，如同驱赶夜风。但渐渐地，那简单的动作变了——手腕轻旋，竹签破空发出细微的“咻”声，步伐随之流转，不再是现代人的随意，而是某种刻入骨髓的韵律。
“剑”，舞起来了！
油腻的竹签在她手中仿佛化作一柄无形的冰色长剑。卫衣宽松的袖口随着动作翻飞，竟在月光下幻化出流云广袖的虚影；脚下厚实的短靴踏地无声，却仿佛有木屐轻叩石板的回响在时空深处共鸣。 她的身形时而舒展如鹤翔，时而沉凝如山岳，每一个看似随意的点、刺、撩、抹，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古意与优雅。洗白的工装裤下，那双修长有力的腿迈出的不再是现代的步伐，而是踏着某种失传的禹步，每一步都牵引着月华流淌。
就在这一刻，月光仿佛凝成了实质的纱。
一个朦胧的、与她身形重合的虚影悄然浮现。
那虚影有着同样蓝灰如冷月锻的长发，却如瀑般垂落至腰际，发间或许簪着一支简单的木簪。她身披一袭素雅至极的月白长袍，衣袂宽大，在夜风中飘然欲仙，袖口与裙摆绣着若隐若现的、如同星轨流转的暗纹。她赤着双足，足踝纤细玲珑，轻盈地点在月光铺就的地毯上，不染尘埃。那虚影的面容与羽墨轩华一般无二，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沧桑的坚毅，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空灵与纯净，棕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映着亘古不变的月轮。而一旁坐着的一男一女则赞许地鼓掌，似观众为一曲唱罢的伶人喝彩
现实中的少女对此浑然不觉。她闭着眼，沉浸在身体自发流淌的韵律中，竹签划出的轨迹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凌厉，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孤高与寂寥。现代的卫衣与工装裤在月光下模糊了边界，仿佛与那上古的素白长袍融为一体。这一刻，她既是当下这个随性散漫，在烟火气中寻找慰藉的蓝灰短发女子，又仿佛是数万年前尚未披上戎装、只在月下与清风共舞、衣袂飘飘的谪仙人。
“锵——！”
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玉磬轻击的幻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少女的动作戛然而止，猛地睁开眼。手中油腻的竹签停在半空，方才那玄妙的韵律感如潮水般退去。她茫然地眨了眨棕色的眼睛，只觉得心头莫名空了一块，仿佛遗落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月光依旧清冷，庭院寂静，只有她穿着现代装束的影子孤零零地印在地上，哪里还有什么素衣赤足的幻影？
唯有指尖残留的竹签触感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不属于烤肉的、清冷如雪后松针的幽香，证明着刚才那跨越时空的重叠并非全然虚幻。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竹签，眉头微蹙，一种难以言喻的怅惘悄然弥漫开来。
“我……是谁？”